宣云弋大概是活不成了。
昭王世子宣磐死后,他的父亲重病不起,咳血数日,惊动皇帝都来王府探病。据说皇帝回宫后独自在书房默默静坐了一整夜,隔日就命内廷署备下寿材为昭王冲喜。
王府里的人得了消息,不过几日阖府上下都陷入恐慌的气氛,沈如兮心乱如麻,昭王要是死了,小鸾和腹中的孩子要怎么活?
小鸾反倒表现出超乎年纪的镇定,她的花埜斋仿佛遗世独立的孤岛,外界的流言蜚语被隔绝在外,她的唯一活动是在日落时分。沈如兮在庵堂发现她时,她全身素白,秀美的头发被编成一条乌黑的的发辫从脑后垂到地上,小小的人儿跪在佛像跟前,祈求满天神佛能够赐给宣云弋一个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佛祖很快回应了她的请求。
广德十四年三月,初春的清晨仍带着冬日遗留的寒气,裕兴居里还燃着红萝炭取暖。彼时宣云弋正卧在床榻上,气若游丝——任谁都能看出他不过是靠补药吊着一口气了。门外忽传来响动,他皱起眉头正要责问何人在喧闹,就见小鸾披着一件银白的毛皮披风,鬓发胡乱散在肩膀两侧,她的表姐沈如兮搀扶着她,用身体挤开拦在她们跟前的宦侍,宣云弋觉得烦躁不堪,想发怒却憋在胸口发不出声,猛地咳嗽起来。小鸾跌跌撞撞地闯到病榻前,扑通一声跪在宣云弋脚下的地毯上,她脸色惨白,眼睛通红,似乎蓄着泪,宣云弋正要抬手赶她出去,她却从宽大的斗篷下捧出一个襁褓——她生了个男孩!
小鸾把包裹着孩子的灰色襁褓布掀开,光溜溜的孩子被她抱在怀里,宣云弋看得很清楚。
“殿下。”小鸾捧起孩子举在他眼前,“您瞧,妾给您生了儿子。您又有儿子了!”他微微张大了嘴,似乎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样的消息,眼神呆滞,漆黑的瞳孔仿佛夜色下平静的湖面——但湖面很快起了波澜。小鸾注意到他瞳孔猛地放大,表情由漠然渐渐转为狂喜。
“您千万,千万要好起来啊!”小鸾将孩子放在他父亲的手边,宣云弋抬起裸露在锦被外的胳膊,轻轻摩挲着孩子柔软的胎发。刚出生的婴儿,红彤彤皱巴巴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宣云弋却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孩子——他的儿子,他又有儿子了。
自从独子身故,宣云弋每夜凄惶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受不住这样大的悲痛,一时气极以致哀毁过度,病情每况愈下。宣琦出生后,宣云弋的病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好转,不必经御医诊断,宣云弋都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在恢复生气。
“琦?宣琦?”
小鸾坐在床沿,接过他手里喝空的药碗,放在身侧的小几上,等他用清水净过口,又掏出帕子给他揩去嘴角的水渍。宣云弋在她手心写了一个“琦”字,“嗯,我们的儿子就叫宣琦。”
小鸾书读得不多,只学过一些常用字,不懂这个字有何寓意,歪着脑袋不解地看向他。宣云弋微微一笑,大手覆上她的小手,和她一起轻推孩子的摇篮。
“光明美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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