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上雍城已隐隐有暑气不断往人身上涌,梁国公沈冲难得在申时就离宫,这日他刚一回府就见妻子杨氏正焦急地守在堂屋门口来回踱步,他顾不上擦汗,先拉着夫人进了书房。杨氏从丫鬟手上拿起一碗凉好的茶递给丈夫,沈冲还没顺过气,她已耐不住性子发问了。
“老爷见过如兮没有?小鸾怎么样?今日好些了吗?”
沈冲眉头紧锁,默不作声地摇摇头,杨氏夫人见他愁云满面,眼中似有沉痛,心中砰砰直跳,慌张道:“老爷你快些说呀,可真是要急死我了!”
“小鸾她......”
“她怎么了?前几日如兮不是还托人送口信出来,说小鸾已止住血了,咱们去问常太医,太医也说她好多了。”
“离宫前我匆忙和如兮见了一面,如兮说原本小鸾的病情已好转了许多,不曾想昨日忽然发起高烧来,太子殿下连夜召了太医。”沈冲一向对妹妹的遗孤爱若己出,疼爱她远胜亲生的一儿一女,金戈铁马几十年的梁国公此刻只是个脆弱的父亲,他眼中泛着泪光,忍不住朝妻子哽咽道:“小鸾她......她患了产褥热。”
杨氏夫人闻言瞬间瘫坐在椅子上,胸口起伏不住地喘气,泪如雨下道:“好端端的怎会如此?我的小鸾,天哪!我的小鸾,我苦命的孩子啊!”
此时此刻,为小鸾揪心不已的不止沈氏夫妇,霁瑚策马奔驰赶回上雍时,小鸾仍因持续不断的高烧处在昏迷中,保福守在临华殿西暖阁门外,展臂欲拦,霁瑚虎着脸一挥手推开他,径直入了寝居。
女孩烧得满脸通红,全身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她的表姐如兮正蹲在屋角临窗的火炉上煎药,见虞阳郡主闯了进来,惊讶之余忘了行礼,她匆匆丢下扇火的蒲扇,三步并作两步横在小鸾和郡主之间。
“郡主?你不是该在蓝田狩猎吗?”
“走到半路,听说小鸾难产血崩,立即就赶回来了。”
宣云弋担心朝中议论要过继宣珙给他的事情会惊着小鸾,早在今年二月便将她禁足在东宫里养胎,还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人对小夫人提一个字,违者即刻关进暴室受刑。小鸾待得久了闷得发慌,便求宣云弋让霁瑚进宫来陪她,宣云弋原以为依着霁瑚孤冷高傲的性子不大可能搭理这蠢笨的小姑娘,不曾想霁瑚竟意外地同小鸾要好,果真三天两头到东宫看她,每次来都不空手,回回都带了礼物给她。
小鸾本就非常感激霁瑚,认定她是宣黛的救命恩人,加之与她相处久了以后,发觉霁瑚会的全是寻常女子不会的,霁瑚说话做事也和寻常女子很不相同,而这往往让小鸾仰慕崇拜。更令她欣喜的是外甥女肖舅,霁瑚长得和宣云弋眉眼处很是相似,爱屋及乌,小鸾深爱着宣云弋,自然也欢喜霁瑚长得与宣云弋相像,如此一来她就愈发喜欢黏着霁瑚了。
如兮在凉水里绞了绞帕子,轻轻给小鸾擦汗,她握着小鸾的手,垂泪道:“常太医说小鸾是分娩失血过多,阴血骤虚,以致阳浮于外而发热。”
“这要怎么治?”
“没得治。”如兮掩面拭泪,颓然道:“太医只能给她开些益气补血的药材,能不能挺过去,就要看小鸾自己的造化了。”
霁瑚怔怔立于床边,难以置信在她离开前还活泼开朗,爱笑爱闹的小姑娘不过短短十数日未见,竟要同自己阴阳两隔。
“我走时她还好好的,怎么就忽然早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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