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安宫,位在紫禁城后宫最西边,是奉圣夫人的寝宫。
宫院中她眺望那通天洁白云雾柱,一双眼睛里满是痴迷。
人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舍不得的?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了,都享受过了,就剩下天上的东西没尝试过。
寂寞、空虚的灵魂又有了新的追求,宛如一场蜕变、新生。
夕阳下,魏忠贤骑马而来,身后跟着的太监、少监、东厂大档头们也都骑着御马。紫禁城内骑马,是一项殊荣,获得这项殊荣要付出的义务就是每年上缴一匹良马。
良马这东西不好定义,为了凑集重建辽镇出现的战马缺额,魏忠贤一口气给三四百人弄来这项殊荣。结果很明显,这个歪主意没啥用,这帮人捐出的马送到前线……还没送到前线,有的就累死在半道上。别说骑这批马打仗,就是用这批马当挽马、驮马,前线战兵也看不上。
所以说,不管阉党、东林还是勋戚什么的,其实都一个德行。东林再空谈,再误国,多少还要点脸面,这就是区别,唯一的区别了。
太监、少监、东厂大档头们侍立一旁,魏忠贤陪着客氏漫步,手中一叠公文递给客氏,神色忧虑:“厂卫追究张平安遇刺一案以来,就彻查各营、各卫上值旗军缺额。京营兵马十二万,吃空饷什么的,雇人出操之类的破事抖出一堆来。兵部、都察院脸上都很难看,万岁爷那里也震怒异常,连厂卫也给骂了一顿。”
客氏不知公文具体内容,她也不认识多少字,认的字还是念佛经时学了一些,还有天启同年启蒙时她也跟着学了一些。
儒家典故、生僻字之类的她不清楚,但日常书信往来,认个人名字之类的事情,还是不难的。
她翻着公文,眉梢微挑,上面的名字都是她认识的人,是她仪仗武官,是从御马监选出来的精明强干之士。混账事情做多了,也怕仇人破罐子破摔,所以身边护卫工作,她倒是用心选拔了能干的人。
不知这份名单意义,客氏却嘲笑魏忠贤:“天家责怪厂卫,难道还责怪错了?谁都知京营兵马不堪用,坐营的将军、提督监军合伙骗兵部,五军府也跟着做掩护,兵部装个不知道,都察院睁只眼闭只眼……这都多少年的破事了,谁能管过来?就连厂卫,整日挑些市井扯皮小事报给天家,天家不满由来已久。”
“是夫人说的这么一回事,这笔烂账算不清楚。”
魏忠贤神色凝重:“问题也就在这里,不算清楚这笔账,那就无法查出当夜哪些军士不在营中,也就无法查出是哪些人支派军士行刺张平安。伤口明显是军中腰刀所创,就连手法、配合,也是军中路术。”
他深深看着客氏:“厂卫在各营、各卫上值旗军里头是查不出线索来的。每个营、每个卫里的名册都有虚假账册,兵员数额对不上,兵员正身与名册所载也对不上。这边儿无法深入彻查,是真的查不出来。所以呢,只能换个方式,去查各衙、各仓库、各府听用护军、铺军。铺军不堪用,没查出什么,倒是勋戚府上的护卫军士近期出现许多失踪、空缺事情来。”
客氏反应过来,面露讥讽、诧异笑容:“那些没眼色的东西就怀疑到我这里来了?”
“是,就这里缺失护卫最多,而夫人又和张家有仇,当夜行刺杀手又大呼为夫人复仇……这事儿眼前还能压住,三法司那边儿也都打了招呼,不会有人跳出来做蠢事。可是呢,张平安那里不好应付,不给出个让他满意的说法来,你我难得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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