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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红薯一车车从地里拉回来,人们各自忙碌着,切片,下窖,紧接着就磨起粉面,季节不等人。神牛坑失去了往年丰收的喜悦,到处是日娘操姐的骂声,充满着火药味儿。就连街上跑着的猪们狗们,也无端挨了许多打骂,惊慌得四处乱跑。

天贵兴高采烈,不知从哪儿弄来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放养到院里磨粉用的大排子缸里。那缸很大,有四尺多高,几条鱼儿在水里追逐戏嬉,挑逗着天贵哇哇直乐。

结果了田号子,除去天贵一块心病,可以无所顾忌去实施他的夺妻夺女计划。尽管号子的死在村里沸沸扬扬,引起不小议论,天贵根本用不着担心,这些个山野草民,翻不了天。他往县里送上一份报告,陈词激昂,写上:“反革命流氓犯田号子,自绝于人民。在押解途中,畏罪潜逃,被我基干民兵开枪追击,罪犯走投无路,跳下断头崖自尽。罪有应得,死有余辜。”等等,事情就算过去了。正当他冥思苦想,想着如何封住二怪那张会说话的活口时,二怪让愤怒的群众逼疯了,疯得一塌糊涂,人事不省。天贵彻底放心了,为自己高明而又毒辣的手段暗自庆幸,真乃天助我也!

这一天,天贵请来贾组长和大队干部,当然也有七叔,摆酒设宴,开怀畅饮。八八五五,杯盘狼藉,直喝得天昏地暗。从傍晚喝到夜静,从夜静喝到深更,客随主便,主家兴致未尽,大家自然奉陪。兰芝战战兢兢,在一旁伺候着,端茶倒水。

大家全有了醉意,忘记了更深夜晚,挨着个儿过关,输了就喝,把枚猜得震天价响。天贵蒙目龙着双眼,突然唤女人道:“去,再加俩菜。”

兰芝轻声说:“没……没啥菜了。”

天贵不高兴了,日恼道:“院里那缸中不是有鱼,你是死人,就不会弄一条爆炒爆炒!”

大家说:“算了,算了。”

天贵坚持不让,命令兰芝道:“去嘛!”

兰芝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叹息一声,找来笊篱,去水缸里捞鱼。

兰芝比那排子缸高不出多少,只好搬来一只小凳,站立上面,弯腰探头往缸里捞,一下,两下,鲤鱼扑腾了她一身水,就是捞不上来,急得泪水扑簌簌直朝缸里掉。

酒正喝到高潮,猜枚的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别人跟着看热闹,全在笑。天贵站起身来,说去尿泡。

天贵回来,说再过一关,来,四季发财……

又过这一关,天贵输枚不少,喝了不少酒,眼睛都瞪直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吆喝道:“咋球弄哩!炒俩菜要恁大时候?”说着,骂骂咧咧向外走去。突然一声长嚎,把屋里人的酒都吓醒了一半,急忙去院子里,见天贵蹲在水缸边抱头大哭,再看时,一个个都吓白了脸,只见兰芝不知什么时候一头栽进水缸里,淹死了,肚子喝得像个大西瓜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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