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受惊不小的瞎眼老者,如今早已平静安祥的躺回了他那床破旧不堪的被褥里。圆圆的鼻子在呼吸间,发出轻微的鼾鸣声响。
火堆中的一根根木条上燃着红色火焰,“噼里啪啦”的跳动着,在黄色的土墙上印照出一大一小两个对立的鲜活身影。
叶重双离火堆远远坐着,将腿直直的摆在自己的身前,身后倚着少年刚从她房间里搬来的被褥。
此刻的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反复摆弄着那差点就要被烧秃了的长发,时不时还要试着去活动那两条失去了知觉的腿。
“你这招数使的也太过狠毒了吧,这都一个时辰了,我的双腿为何还没有知觉。”她说着,便狠狠去瞪那个坐在火盆另一侧的少年。
那少年盘膝闭目吐纳,隔着火堆看去,竟平添了几分烟雾缭绕的仙气。
“我当真只打中了你的麻穴,也不知为什么会让你的双腿没有了知觉。”说话间看都不去看去她。
“就算不说这个,那也不能直接将人的脑袋往火堆里面送吧。”
“我自小眼疾,到了晚上就总爱看不见东西。晚上只能通过强烈的火光来辨别人影。”说着睁开双眼,将手伸出,将它停在紧贴着着火焰的惊人位置。“这样的光亮,需要这距离才看得清。”
叶重双看着这少年那只随时有可能被点燃的大白蹄子,吞了口口水,无语凝噎,转头又一脸郁闷的摆弄自己的长发。
只听那少年顿了顿,有些不熟练的说起来,“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互相报个名号,谈和罢了。”
听到这里,叶重双“噗嗤”一声反倒被气笑了。心想,这完全就是一副现学现卖的模样,弄了半天不过也是个呆子。
叶重双从小便自诩优秀,更深知不与呆子论短长的道理。尤其还是个就算瞎了眼,自己都打不过的呆子。
“我叫叶重双,今日算是我技不如人了。”
那少年一听她肯回话,便瞬时放松下来,不再端着架子,身子前倾了,肩膀也耷拉下来,话语间口气更是不只缓和了几分。
“我叫孟之安,从小一直生活在祁山里面,打过交道的人并不多,希望刚刚不要怠慢了才是啊。”
听这话,叶重双只感觉如鲠在喉。揉揉自己至今仍还没有知觉的双腿,看看自己被火燎的已经有些卷曲的长发,心中暗骂他千百遍。
转头便满脸堆笑:“不怠慢,不怠慢,怎么会怠慢呢……”
两个人的话匣子就这样伴随着瞎眼老汉的鼾声,在叶重双的一再隐忍和退让中打开。
叶重双听孟之安介绍,瞎眼老汉是戍阳城的老居户,虽不知老汉叫什么名,但熟人在街上碰到,都爱叫他一声老刘头。
孟之安说他初来戍阳的时候,甚至不知道方兴门有为期半年的封门期。
当时每天清晨他便背着一把破木剑就去方兴门下敲城门。敲完了就到一边的老刘头那里去听故事。
直到一个月后,老刘头讲到三十年前戍阳劫难,西洲天谴的那段,才让他知道,原来敲门敲不开这方兴门,想出这汉地其实只靠等就行了。
后来索性门也不去敲了,觉得听故事有用,就每天粘着老刘头等故事,一来二去这才熟路了。
想起自己的经历,叶重双绝不会认为孟之安口中的“一来二去”,在老刘头那里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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