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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姜妙一脚踹开院门,拎着各色锅碗瓢盆便走了进来。她冲姬恒做了个鬼脸,便开始叮叮咣咣地忙碌了起来。

姬恒一脸莫名,羲和却已咳嗽两声,道一句:“我想起还有些要事,先走一步。”便匆匆撤离了。

姬恒见姜妙不言不语埋头苦干,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姜妙头也不抬答道:“我在做朝食啊!”

姬恒很是无语了一阵。他看一眼快要居中的日头,再看一眼干净整齐的院落,忍不住吐槽道:“你……为何要在此时此地,做,朝食?”

姜妙抬头瞄他一眼,神色里带了两份得意:“你该问的不是我何时何地做饭,这个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该问的,是为什么由我来做饭!”

“……啊!你是……”姬恒只觉脑中一阵轰鸣,愣在当地。

姜妙已经扔了汤勺站起来,叉腰怒道:“你每日里吃我的喝我的,还要对我这个恩公横眉竖目,乱摆脸色,很是威风啊!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我就在这儿告诉你,你今日别想吃到一顿饭!”

姬恒顿时平静下来,冷冷道:“你不说,我也正有此意,岂能为斗米折腰?”

姜妙嗤笑:“你就等着吧,我看你会不会折腰!”

她说着,手下动作,将和好的面团摊成飞薄的一层,又用刀切成规整的方块,撒上面粉防粘后,放在一边备用。

随即,她拿过一大块猪瘦肉,将肉细细地切成小丁,又执双刀极快地将肉丁剁成了肉糜。她在肉糜中加入葱姜末和酱油、料酒,又加入少许笋丁,细细地拌匀了,也放在一边。

接着,她取来一张面片,放入一小团肉馅,将面片折叠起来又捏住两角,轻轻一按,便作出一枚拖着长尾,形如金鱼的鲜肉小馄饨。她依法施为,双手便如穿花蝴蝶一般,手掌翻飞间,一枚一枚小巧精致的小馄饨跃上案板。

姜妙包了数百枚小馄饨,堪堪将馅料用尽。她将大铁锅烧热,打开一旁瓷坛中上的封盖,顿时,一股浓郁的鸡肉鲜香从坛中溢出,飘满庭院,姬恒顿时鼻尖微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姜妙看在眼里,狡黠一笑,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叹道:“这炖了整整两个时辰的鸡汤,可真是太鲜了!”说着,她将澄澈清亮的鸡汤从坛中舀出,倒入锅中,她故意将铁勺举得老高,拉出长长的水线,热气激发之下,院子里的香味顿时更加浓郁了一些。

姜妙将鸡汤烧热,把馄饨一个个丢下锅,待得水开,又在里面加入少许盐和胡椒粉,鸡汤的清香中顿时又多了一分带着暖意的辛辣。待得馄饨的面叶渐渐透明,纷纷浮出水面,她便将馄饨捞出,盛在早已点好了各色配菜的海碗中,满满一碗馄饨在澄黄透亮的鸡汤中若隐若现,勾得人食指大动,馋涎欲滴。

姜妙举着海碗在姬恒唇下转了一圈又一圈,变着法儿地将香气往姬恒那处引,一面笑眯眯问道:“怎么样?我知道,你可是自晨起便没有用饭了。唉!小王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这样身娇体贵,现在是不是已经饿的不得了,特别特别想吃啊?很简单!我这人呢还是十分大度的,也不会提什么得寸进尺的要求,你只要肯低下头,乖乖叫我一声‘好姐姐’,我便不会再多作追究,咱们从前的龃龉也都一笔勾销,如何?”

姬恒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冷笑道:“不吃嗟来之食。”

姜妙捧着海碗蹲在他身边,闻言干脆道:“成,你不吃这嗟来之食,自然有人会吃。”

她站起来叫道:“飞廉!你人呢!赶快出来吃饭!”连叫几声,却没有人回应。

姜妙其实略有些奇怪,以往每到饭点,飞廉便会早早候在一旁蹭吃蹭喝,这几日却不见踪影。她索性放声叫道:“飞廉!傻大个!你给我出来!”

忽听一旁有个声音幽幽道:“他另有要事,不在此处。”

姜妙吓了一跳,反射般出掌打去,被牢牢架住。她回过头望去,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暗卫,看着年岁不大,面皮白净,见她望来,笑眼弯弯,露出一口雪白细牙。

姜妙问道:“你是谁?你偷听我们说话!”

那暗卫摆手道:“冤枉冤枉!我可是自打你入府时便时时跟着你的,奉的是公子之令,不能算是偷听。我叫屏翳,是公子府卫的副统领,飞廉不在,由我来代班。”

姜妙只觉后背一凉。她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说你一直跟着我,那我之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屏翳颇为自得地抚了抚鼻尖:“不才别的功夫不怎么样,这隐蔽的功夫还是不错的,我若是不说,自是谁也发现不了我。”

姜妙面色微沉,这下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冷冷问道:“那你今日怎么突然出来了呢?”

屏翳打个稽首,回道:“自然是领了公子之命,自今以后不必再暗中保护姑娘,所以便可以出来了。姑娘手艺得了庖乙前辈真传,做的这鸡汤馄饨当真是香飘十里,往日里便宜都是飞廉那臭小子独占,今日难得有机会,小的早就等不及想要出来尝一尝了。”

姜妙脸色微霁。她取出抄勺盛出一碗馄饨,道:“吃吧。”屏翳喜不自胜,双手接过海碗,大口吃起来。馄饨在鸡汤里浸着,烫得很,他一面被烫得频频呼气,一面“吸溜”、“吸溜”吃个不停,十分滑稽。

姜妙看的好笑,调侃道:“你与你那大兄弟倒是不同,很上道儿嘛!喏,这些剩下的你也都拿去吧,分给其他的兄弟们,这天寒地冻的,吃一些好暖暖身子。”

屏翳大喜,小嘴儿便如抹了蜜糖一般把姜妙从头到脚夸奖了一遍,把姜妙逗得咯咯直笑,这才千恩万谢地捧着大铁锅离开了。

姜妙回过身,冲着姬恒摊一摊手,笑道:“得,你现在便是再想吃我这‘嗟来之食’便也没有了。所以说,得罪谁也不改得罪厨子嘛!”

姬恒恨得牙痒痒,奈何他不懂武功,只能逞一些口舌之利,如今腹中饥饿难耐,又被姜妙拿捏住了五脏庙,勾得痛不欲生,已经连说些刻薄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忽又想起当日那个侍卫飞廉与他所说“若是非要与她作对,惹得她真生了气,公子今后的日子怕是会……比较难过”,这才明白过来,他劝自己不要与姜妙做对,怕也是这个原因吧,想必他本人当年也是深有体会,才会真心诚意给自己以忠告,自己当时实在是误会他了。

一下午姬恒没有再开口与姜妙说话,他努力将精力集中于书简之上,不去理会腹中的饥肠辘辘。他不肯低头,饿得久了,腹中竟开始肠鸣阵阵,声如擂鼓。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制止,只觉得羞耻至极,恨不得以头抢地,一张涨红的脸几乎要埋到书简里去。

忽听身边“嗙”地一声闷响,他抬头一看,却是姜妙先按耐不住,扔了一只圆鼓鼓的荷包过来。他打开荷包,见里面满满一包淡黄色的方糖,隐隐散发着甜香。

他抬头望向姜妙。

姜妙却不看他,只干巴巴地说:“我前几日给暗卫的兄弟们做御寒的姜糖,今日发现还剩了一些,左右没人要的,便给你吧。”她说着,又凶巴巴地补了一句:“都是些粗劣玩意儿,我看你娇生惯养的,爱吃不吃吧,哼!”言毕,又觉分外懊恼,便好似有谁在后面追赶一般火速出了房门。

姬恒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出了房门,从荷包中取出一小块儿姜糖放入口宗,带着几丝辛辣的醇厚甜香裹挟味蕾,化作一股暖流流向内腑。

他心中蓦地一软。

罢了,他想道,以后还是让着她几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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