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昳带着她的辞职信出现在经理面前时，她的表情无比坚定。
“你要辞职？”经理琢磨着言辞，但半天也没憋出来，一张嘴就是这句废话。说完，他倒也觉得自己无聊了。
安昳嗯了一声，觉得不够，还用力地点点头。
“安昳，你也知道现在公司重组，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虽然我们很舍不得你走，但是……”经理的表情，看起来倒是很难为情。
也对。她在部门里本来就是不招人待见的，此时她辞职经理能说出这些话也算给她面子了。
“好，那我回工位上整理一下，今天就把东西搬回去。”她干脆利落地接下他的话，并转身准备离开经理办公室。
“不，不是。”经理一着急，甚至站了起来。“你的辞呈我这里接受不了。”
“你不是说……”
“是这样的。今天早上，你还没到，就有通知说你被调走到制片中心了。就算现在你想辞职，也只能去找制片总监了。”
制片中心？她被调去制片中心了？是……张辰干的？——一瞬间，她脑海里想到的就只有这些。
虚伪。
她抬起脚头也没回地出了经理办公室，可刚关上门，她犹豫了。如果辞职了，她要去做什么？
制片人，还真是一个好职业。
只是，她站在这个给自己圈起来的黑洞洞的路口，她看向那个被指向的带着白光的未来，她有一种被践踏了尊严的感觉。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她从后勤那里要了两只纸箱，等回到工位上，陈莉莉那些人正围在那里。看她过来，陈莉莉赶紧扯出一张笑脸。
“小安啊，这下直接升到项目经理了呢，恭喜你呀。你看看你这么多东西要搬，制片中心还要再上两层楼呢。我来帮你吧。”
陈莉莉伸出手想挽上安昳的胳膊，但安昳欠了欠身，躲了过去。
“不用。也不多。”
陈莉莉的笑容有些破裂，可还算得上是得体。她帮安昳把几个文件放进纸箱，看表情好像在想什么，但什么也没说。
这么讨好她，多半又是张辰的原因。安昳心里想着。
她把东西搬上了15楼的制片中心，刚下电梯，就有人过来帮她。她把纸箱放到了新的工位上，这个同事就和她说张总监叫她到了就去找她。
安昳思虑了再三，还是决定把辞职信带着。但张蘅看见她递上辞职信后，竟然笑了。安昳一脸懵逼。
说起张蘅这个人，安昳是很敬重的。之前说过公司里有几个比较有名气的制片人、出品人，张蘅就是其中之一，甚至是其中最强大的。由她担任制作出品的电视剧，无一不是当季爆品。各路花旦小生都抢着拍她的戏，以此来提高自己的身价。——如果没有张辰这码子事儿，她还真的很想在张蘅手下工作，估计能学到不少东西。
“伤自尊了？”
“啊？什么？”
“你以为是张辰给你调过来的吗？”
安昳低下头，被说到心里去了。
“你就是太好面子了。”张蘅合上电脑，双手交握搁在桌上。“如果不是昨天，我还不知道公司里有你这个人。”
安昳笑了笑，没说话。
“你和张辰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有多少能力，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人，是我要来的，和张辰没有任何关系。”张蘅笑道，接过安昳手里的辞职信，放在桌上。“你的辞职书我就放在这儿。今天周四，给你放两天假，下周一再正式入职。如果你想清楚了，可以随时把它拿走。”
安昳点点头，见张蘅又把电脑打开了，没有再和她说话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了总监办公室。
回到新工位上，她坐在椅子里，弓着背，盯着面前桌子上放着的两个纸箱，想着张蘅刚才说的……不是张辰干的。她皱着眉头，愁眉苦脸的——啊，原来不是他给她提出调转的啊。为什么不是他呢？那他昨天做那些，还给她送来药和纱布，又是为了什么。
她拿起包站了起来，把旁边的新同事吓了一跳。
“要回去了吗？”
“嗯。”
——‘我辞职了。’
她想把这句话接着说出来，却没有说出口。她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给自己留点儿余地的好，便只是说：“下周一入职，我回去……整理一下。”
出了公司，她恍恍惚惚地往地铁站走，想吃点儿什么，总觉得胃里空空的，不舒服。想起国贸站往银泰方向的出口通道里有一家卖蛋挞的，每天限量200个。之前下班的时候去总是赶不上，今天她更想吃了。果然胃满足了，心情才会觉得满足。
可还没到地铁站，刚路过SKP，她张望了一会儿，就拐了进去。——又突然想买化妆品了。听说纪梵希的小羊皮很好用，买吧。
商场里人不多，毕竟上班时间，到了中午人才会多起来，但也就只有一两个小时。现在整个商场里，除了她，也就SK-II柜台那边的那对母女。
“看口红吗？”柜台员问道。
安昳点点头，盯着纪梵希柜台上的口红，一个接一个拿起来看颜色。她之前用过的口红都是橘色或者粉色的，涂着也不见好看，搞得她也不怎么爱涂了，不如借这个机会挑一个适合的、好看的。
“您看喜欢什么颜色，我来给您推荐一下吧。”
安昳思索了一下：“正红色吧。”
“正红色很适合您肤色呢。您看看这款306，可以试一下。”说着，她拿起一支口红递给安昳。
安昳对着镜子涂抹，涂到一半又看到了另外一只，深一些的，很复古，就像过去老电影画报里女明星的唇色，真好看。就……再多买一只吧。
涂完口红，她抿了抿唇，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看到自己的气色好起来了，心里也开心了不少。“拿一只这个306吧。还有……”她低头看向另一款的色号，“这个307，不试了。”
“好的，您稍等。我给您开票结账。”
等到后来过了几年，她再想起这天，还是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得突发奇想地进了SKP，幸运得想买的色号都有货，幸运得在她结好账接过柜台员递过来的袋子后，看到了另一边拐进来的张辰。
鬼使神差地，她还是跟了过去。她不得不承认，这时她还没有死心。
张辰进了商场后直接就去了FENDI柜台，在看包。可也没看多久，就指了一款女包叫人包装起来，说是要送人。在他结完账回过身，才看见安昳就站在FENDI的门口。他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领着袋子走过来，递给安昳，道：“准备送给你的。”
安昳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没说话。
“新部门，还习惯吗？”
安昳后退了半步，有些举足无措。
“这是女朋友吗？”追过来给张辰送小票的柜员说道，还羡慕地看着安昳：“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
“不是。”还没等柜员小姐说完话，安昳打断了她。安昳咽了咽口水，又后退了几步：“我辞职了。这包，你还是去送给叶小姐吧。”
说完，转头就走了。但也许是她神经过敏，在她出了商场后，她似乎在路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叶小姐”——就站在旁边的停车位上，大概又是一辆新车。
上了地铁后，握着扶手的手还有些抖。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到了蛋挞店还多买了好几个蛋挞。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一只后，她觉得好多了。
“小白？起床了吗？”她喘了口气，掏出手机打给了朋友。
“唔，刚醒。怎么啦？”
“一起吃个午饭吧。老地方见。”
说是午饭，但其实等白映到了王府井已经快2点了。她们的老地方，就是王府井APM。那会儿她们还没大学毕业，整天无所事事就喜欢往王府井西单钻，而且尤其偏爱王府井。APM楼上有两层楼都是饭店，经过一番抉择，最终还是去吃了小火锅。
安昳从小在北方长大，不怎么吃辣，但白映是湖南人，无辣不欢。安昳照旧点了清汤，但闻着白映锅里的辣椒味儿，她赶紧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
“之前电话里听你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发生什么了吗？”
安昳往锅里扔羊肉的手顿了一下。嗯，还是小白观察力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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