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天人打翻了砚台,天际一片乌黑,只有偶然掠过长天的光电有些亮,灰雾蒙蒙,将西湖笼罩在低压之中。小瀛洲上,明月楼里,金兰商会开年第一次正式议事的气氛如同此刻的天气,低沉压抑,令人难以呼吸。
嘉兴王家的掌柜四十有余,身材修长挺拔,颇似位浩气铮铮的侠士,他率先发言道:“咱们做生意的,只在意一个‘利’字,你们武林的事我无心过问。但是楚公子,你可是太不识时务了,怒剑山庄手握盐粮交易特许令,掌握着民生命脉,我们这些商户都得和他分一杯羹,你却把万大庄主得罪惨了。现如今万大庄主放言江湖,凡是参与金兰商会的合作商,均多抽三成利,我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脱离会籍。”
姑苏兰家派来议事的是兰棠,先前因为江珊的事和楚怀瑾有些不睦,此时也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原本是因为大哥的面子支持一下,可商会并未给我们带来什么便利,反而竖起一堵墙,不如趁早退会。”
兰舒本在一旁听着各人抒发己见,这时却忍不住说:“兰棠,你切莫这样说。商会方兴未艾,许多举措都需要些时日方可有所回报,不妨拭目以待。”
“兰公子这般说就有些避重就轻了。”临安萧家的大公子萧东篱开口道:“放眼江湖,谁不知道万家的实力?万家在宫里有位万贵妃提携,在武林中也是一呼百应,楚公子得罪了万家,基本上是寸步难行了。兰公子若是真心替商会着想,就应该及时止损,将得罪万大掌门之人逐出商会,再赴万家求和,如此才可挽狂澜于既倒。”
兰舒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修长的睫毛在眼底映出一层阴影,似此刻的天色,起身道:“我不认为怀瑾有负于商会。若非他积极牵头,商会怎凝聚得起来。他与万大盟主之间只是个人私怨,不应为此抹杀他的功绩。”
王铁算叹息一声,说:“我刚才已说过了,我不关心武林中的事,对楚公子这个人我亦是打心眼里认可,但是做生意凭的是决断取舍,不是个人意气。万大盟主这一手的确过分了,可在商言商,我们只权衡利害。”
“没错,我也正是这个意思。”萧东篱点了点头,朝楚怀瑾望去,眼中既有羡慕,也有懊恼,说:“我心中也有一个叛逆的梦,可现实是如此冰冷,我知道如果与万大掌门为敌,萧家至少要裁减三百多人,如今已过了开春,基本上很难找到同等月钱的工作,如果真的将工人们清退,便是三百多户人家不得安生。”
兰舒听得皱起了眉,过去走江湖的日子,让他深切体味到做零工的艰难,所以他顿时明白了各家的难处,可是又想维护楚怀瑾,一时找不到角度。
兰棠起身拍了拍兰舒的肩,说:“大哥,看到你建立商会时,我真的很开心。从前父亲让你掌家,你总是百般不愿,你却肯和楚公子建立商会,我知道他一定给了你许多鼓励。可是眼下的难关不容小视,要么解散商会,要么请他离开商会,你们斟酌处理吧。”
兰舒心中五味杂陈,望向楚怀瑾,无奈地道:“怀瑾,你说一句话吧。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听你的。”
楚怀瑾本想开门见山地说出心中的打算,可一听见兰舒的话,原本硬起的心肠又软了下去,鼻间发酸,似有泪氤氲。他眼前浮现出和兰舒和着泥土饮下同盟酒的画面,他知道兰舒是肯为了他赌上前程的人,可他却觉得这样的筹码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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