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闻大人之见,这常宁城中,能织成此罪的,都有何人?”
“押送齐王的中使杨三九,至今还滞留在城中,他是陛下的潜邸之奴,向来视齐王如仇寇;越国公蒋成济,武将一脉,一直与齐王府不睦;遥州知府向喻舟,虽然告病在家,但此人极善钻营,胆大心黑。甚至不需这三人有何动作,随便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到衙门告发,他们大概也愿意顺水推舟,为陛下消除一个隐患的。”
若如闻怀远所说,这还真是一件祸事了。沈其音熟悉历史大势,但具体到官场的细节运作,又是在另一个时空,她就不是很有把握了。
专业的事情,还是得请专业的人来做才行。
“祸已经闯下了,闻大人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窦静阁是昨天下午到你店中的,宋知璃中午去了一趟,午饭后就离开了。那两人还未碰过面,趁其他人尚未注意此事,赶紧将窦静阁转去他处!”
哦!沈其音还以为已经有人告到头上来了,原来只是闻怀远的防患于未然。这让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听闻大人的意思,只要窦静阁不在,宋知璃在东云楼做活的话,也没有什么问题?”
“一个昔日的郡王,现在沦落到操持贱业的地步,会有很多人乐见其成。只要你保证东云楼里不再有窦静阁之类的人,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不去感叹权力场上的幸灾乐祸和落井下石,这话谈到现在,沈其音已经摸准了闻怀远的脉。既然如此,不趁机为自己争取点利益,不就太吃亏了吗?
沈其音眼珠一转,开始耍起了无赖:
“可窦静阁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掌柜啊!闻大人也知道,再过几天,咱常宁县酒食行会的年榜岁比就要开始了。送走了窦静阁,仓促之间,让我上哪再找个掌柜去呀?”
“那是你自家的生意,与老夫何干?”闻怀远不动声色地回击了一句。
可沈其音哪肯罢休,她继续纠缠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闻大人,若是你当初就像今天这样把事情都说清楚,还会有这个麻烦吗?我若是知道有人虎视眈眈,还会去招揽窦静阁吗?现在因为您的隐瞒,我家小生意眼看就要鸡飞蛋打了,您怎么说也要负一点责任吧?”
闻怀远眼皮一耷,哼一声道:
“什么负责任,还不是要银子?罢了,老夫知道你开店不易,这里有越国公送来的三百两银子,说是要补给宋知璃的菜谱钱,你先拿回去用好了。”
“银子?我要银子干什么?找银匠打个银人儿能当掌柜用吗?”
“那你想如何?”
沈其音本来还真是想要银子来着,可听闻怀远这话,三百两银子反正跑不了,干脆无赖耍到底好了。她忽然摆出一副可怜相,说道:
“闻大人交游广阔,慧眼识人,能不能寻个合适可靠之人到我东云楼当掌柜?时间不用太久,把十月的岁比撑下来就成啊!闻大人啊,我一个失忆孤女,举目无亲的,您要是不帮我,我可就真没办法了啊——”
“行了行了!”
闻怀远其实还挺喜欢沈其音这聪慧丫头的,再被她这么一缠,也只好自认倒霉。
“老夫这里倒有个人选。你既然不落窠臼,能雇番人做掌柜,那么想必雇个妇人也能接受吧?老夫有个远房侄女,是个性情爽朗,生财有道的。她做些转运生意,正巧到了常宁县。老夫让她前去助你,可好?”
沈其音本来都快把眼泪挤出来了,一听这话,立刻笑道:
“好啊好啊!太好了!多谢闻大人!事不宜迟,您最好让她今日就来东云楼寻我。我这就回去给您家侄女安排接风宴欢迎会!那三百两银子在哪?我出去的时候找周处领就行了吧?那么多银子,我一个小女子实在不安全,还得派些衙役送我回去才好。对了,说到衙役啊,闻大人一定安排了衙役监视我东云楼呢吧?您别瞪眼,没想让您撤了。小女子是想着,您能不能让衙役穿上公服,就站在我那店里头,帮忙维持维持秩序?也好顺便保护一下您家侄女的安全嘛,毕竟一个女掌柜,抛头露面的,万一——哎!闻大人要是不放心的话,不如岁比期间也来小店坐坐?与民同乐嘛!”
于是,既昨晚被轰出房间之后,沈其音又被人轰出了县衙。当然,这一回,她依旧如愿以偿。
怀抱着三百两银子,左右跟着互送的衙役,沈其音满脸笑容,心弦却越绷越紧——这逃不出去的乱局,到底该如何破解呢?
就算她再会撒泼打滚装可怜,也就对闻怀远这种老实人有用。而今日听到,对废齐王有敌意的三人,杨三九,蒋成济,向喻舟,还会这么好对付吗?而且,灭她沈家的幕后黑手,还未必在这三人之中。以后的日子,必须得多加小心才行。
可别人尚且躲得过去,但越国公蒋成济,常胜楼的主人,她却不得不去面对。因为她还想从对方手里换取一点东西呢。
现在想想这计划可能有点冒险,但谁说齐王府的敌人,就一定是沈家的敌人呢?更何况现在齐王府已经没了,争储时的那点恩怨,改朝换代之后,真的还会延续下去吗?
这一把对东云楼,对沈家,都是至关重要。
没办法,她沈其音,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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