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粥听二傻叫自己“红萝卜”,像极了一个相公戏谑地骂自己的丑陋婆娘;一时间恍恍惚愰,就越发把脸似乎要低到尘埃里,红彤彤红到了耳根儿边上。
那么一个人又变戏法似地不知是从哪里,弄了匹黑马。牵着,假装若无其事,好似与花粥不相干似的,前面走着——
花粥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离了一丈远,走了将近一两个时辰。
“走吧,天黑了,你又不能骑马……那两条腿不怕磨擦伤口……明天屁股还流血……”前面的二傻妹妹不断返身问后面的人;花粥也不理他,她说一回屁股一类不雅的词汇,自己的脸倒红上片刻。
“走吧。奴家还是头一会被花粥姐姐给治住。不行,听妹妹我的,又吃不了你!”终于忍将不住,他三步两步奔过去,捉住姐姐,把她夹在了腋下,飞身上马,毕毕剥剥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石板路的尽头。
下马,策马扬鞭赶着马儿进了一扇高瓦红墙大门,有短打装扮的小伺早把鞭子接了过去,见二傻人高马大夹了一个女孩子回来,似乎也沒有半点惊诧,却也没半句问候,直接牵马奔侧门进了后院。
花粥,身体一僵,二傻妹妹感到,问:“怕了?是因为我说过要‘相公背媳妇’吗?”
“好吧!”花粥不理她,心想算了,别跟她计较;二傻久少人关怀,自谋生路,肯定沾染了不少匪气,是是情有可原的。
谁叫自己是当姐姐的呢?姐姐不原谅妹妹,谁又会担待她呢。
进得屋去,屋内是个大杂烩。有一个小区域,一个小茶室,里面一个巨大的座几,对面那一边却成了卧床,床很大,好像主人只用了半张,另半张靠墙一边全是书,七巧玲珑板,鲁班锁,九连环,华容道等等,还有不知是什么名堂的若干颈子细细的瓶子。
见花粥僵立在门口,眼光屋内扫了一遍,最后看到那些书就不动了,二傻妹妹辟辟啪啪停止了手上动作,戏谑笑道:“长夜漫漫,你计划那么一直站着吗?还是你有什么别的好去处……”
“还有,你别以为那些书是奴家看的。的确,奴家上学的时候是学霸……天下之事,奴家最深恶痛绝的就是看书……寡然无趣的很!”
“是。不看书就是学霸,太了不起了!”花粥悻悻地无所适从搓搓手,幸亏还能胡言乱语一番。
“学霸就是学堂里的霸王!打架斗殴就行,看什么书!”他把黑皮靴子扑通甩出去多远,以一个四仰八叉极度舒适的姿势,斜躺在床上,头枕在一摞厚厚的被子上。因为腿太长,倒还在地上毯子上耷拉着一截。
“呵呵!噢,原来是学堂里的霸王呀……”花粥笑起来,长出一口气,望向天花板。
又担心她问:“妹妹,你的床在哪里?我和你一起睡就好的!”
“什么,你确认?姐姐你确认要跟我一起睡?”戏谑的口吻,甚至于还附带夸张的,色迷迷的表情。一瞬间,花粥几乎以为二傻妹妹就是个登徒浪子,至少也是个采花大盗之类的,什么的。
二傻妹妹细长的丹凤眼瞇成一条线,嘴角微微上扬,挑成一个斜度,上上下下,甚至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啧啧,臭死了!姐姐你知道昨晚上,在笼子里,我一宿未合眼,却是为何吗?”
“为何?为了给我开刀……?”
“那个,倒没什么。关健是臭,你知道,臭,姐姐怕有半年以上没洗过澡了吧?”
“倒,也没有那么长时间……”花粥拖拖拉拉羞红了脸。
“话说回来,姐姐从魔珏国过来。原来是干什么营生的?”二傻妹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花粥姐姐,皮肤虽污浊不堪,但是手感滑腻的很。
很好的触感。
“没有,我不是魔珏国的!”花粥陡然间僵立了身体,头往门口方向仰,一双灵狐一般闪动的双眼里,满是敌意,霜花凝结成冰碴子,咔嚓咔嚓地响。
“他们瞎……杜撰出来的……”花粥半天才说了一句否认。
“奴家听你半夜梦里‘青山’‘青山’地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一会儿爹一会儿娘的,定是与你的身世有关!”二傻一味的说下去,她也是一见花粥对自己建立了信任,所以一路开启了话痨模式。
二傻一边脱掉鞋子上床,一边说着;倒没有注意花粥的表情。
当她说完,久不见答腔。回头看时,花粥已经退到了门口。
“姐姐,你怎么了!我不过唠唠家常,说错了什么,自是该打……”二傻彻底傻了,上下搓额头,搓自己的双手,不知道怎么错了;“乖姐姐,你打我;二傻妹妹人傻的很!”
“别哭啦。花粥姐姐,以后奴家不敢,就是了!”二傻急得团团转,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终于还是忍不住抱姐姐到怀里,嘘寒问暖地哄着。
……
“小鸟,小鸟!”二傻仰身冲着窗外喊:“贪玩的孩子,客人来了,不在门外伺候,去哪野去了!”
喊了几嗓子,声音越来越大。
“别喊了,你作为下人,不好如此大声的……”掩泪止泣,花粥才住了。
“是,是——”一个女孩子嘿嘿傻笑着拱进门来,因为花粥挡在她的路上,她就折憋着进门,绕道过去,曲身一个万福道:“二傻妹,小鸟见你拎个女孩子进来……我可不敢进来,怕坏了你与这位小姐的好事……”
“调皮!一个‘女子’拎着女孩子回来……怎么了?”二傻口气里特别“女子”两个字,那边更加肆无忌惮地翻转身体,冲里面准备睡觉。翻得花粥一阵心惊,这二傻在主人不在家时,偷偷躺主人的床,这毛病必须改。
“所以,我更要识趣才对……”小鸟撇嘴又笑,端着在那等着。
似乎隆重暮色四起之时,二傻说:“去,伺候门口那位红萝卜小姐,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小鸟这才回头看向花粥,眼前女子,脸红脖子粗,忸怩之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鸟身材与自己身材差不多,娇俏可人的脸庞,乌黑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地看着花粥。
花粥头发上粘了棉花的细绒毛,裤子被胡乱裹着一件红绫子,估计也许脸上还有污渍和泥印……
“哦,你是那个女奴,花粥吧?”小鸟探寻地问:“——铁笼里的那个。”
当得到首肯,小鸟孩子般地一蹦三尺高,掀起花粥的双手,原地打转了数圈,庆祝重逢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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