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的起因是在昨晚那个大雨夜。
被黑鸟送回消息吓了一大跳的鹿谣正震惊于那剑客的手笔,不料忽然门外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鹿谣作为一个行业内顶尖的手艺人,自然是有所察觉,本不打算理会,那剑客在城南砍人,守城军满城乱跑,鬼知道门外是个什么东西?
妖怪?不会,城外那星见观虽然圈地养了些神棍,但传承没丢结界还在,镇压些魑魅魍魉应该没问题。衙门的人?那也没啥关系,井水不犯河水,我鹿谣又没犯法,从来都是好声好气的跟人借东西,说了会还的!若是贼,也不至于看上鹿谣家吧?要是这样,那还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不听、不闻、不看,这才是最好的处理手段。
不一会,鹿谣家的院墙传来被人踩踏的响声,鹿谣起先听见动静的时候,就一把捏了火星,此时破屋里黑漆漆的一片,鹿谣靠着窗户,捏着短刀静气待在屋内,完全融入黑暗之中。
两个黑影翻过那堵该死的矮墙,巷道里传来密集的踩水声,一听就知道是军靴,寻常人家的草鞋,根本不会有这般沉重。两个黑影靠在鹿谣家的矮墙下大气不喘,外面走过的守卫绕了一圈,头子喊了句:继续搜!一路子人咚咚咚咚的就渐渐跑远。鹿谣确定他们离开了临燕巷,那两个黑影也松了口气,其中一个体型大的抱着另一个小的就往屋里走来。
鹿谣脚尖点地,像阵风一样一溜烟的就缩到床下藏好,心想今晚真不太平啊。
那两个黑影敲了敲门,许是觉得屋内没人,便一脚将门踹开。鹿谣心窝子一疼:俺的门!进来后那两人将门关上,从鹿谣的柜子里翻出一些衣物,体型大的那个黑影开口,是个男人的声音,此时慌张的说道:“小姐你留在这儿,我去去就回。”
另一个被他叫做小姐的黑影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像是要哭:“陆伯伯,您能别走吗?”
“陆伯伯不会走的,我只是去引开那些追兵,一会就回来接你,乖,小姐你先换上干净的衣服,别着了凉,我答应过思君,一定会把你送到东海。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
说完那姓陆的便起身投入雨夜之中,阴暗的房间里只留下鹿谣和那位不清楚身份的小姐。借着月光,鹿谣看见那女孩抱着腿坐在地上哭了,过了一会,似乎是怕她伯伯回来后责怪她,又从柜子里选了件将就合身的衣服出来。本来鹿谣还在生气这两个人真拿自个家当自个家了!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出去比较合适,但下一秒那女孩便转身褪去原本身上那套被雨淋湿的衣物。
月光下,女孩的身材姣好,虽然没点灯看的不是很真切,但饶是鹿谣这种千载难逢的正人君子,也是流着鼻血,从手指缝里赏了个大饱眼福。
乖乖,鹿谣心说,别客气,千万别跟我客气!就拿这儿当自个家!
女孩换好衣物,浑然不知一双眼睛如狼似虎的在床底下望着她,到这会儿,她貌似也镇定下来,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找到鹿谣案头上的油灯点亮,把藏在床下的鹿谣气的心肝子疼:那旁边不就是支蜡烛吗!这灯我平时都舍不得用,你个太平公主还真是会挑这屋里最好的点!
女孩哪里知道床下藏了个人,因为自己点灯的事情正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声讨她!她把油灯放在窗头,失落的坐在鹿谣的椅子上,看了看窗外的雨,又回过神来,借着火光去看案头上那本被人看到一半还为合上的旧皮书。书名是《九大论》,作者是个边关小族的族长,专门写些战略图志和分析历史上那些大小战役,有独特见解,在文学界颇具盛名。
鹿谣当初花了不少功夫,又是求爷爷又是告奶奶的,最后好说歹说才让姓向的答应给他托人从边关弄一本回来。《九大论》这书倒是不怎么珍贵,中原各地都有摹本售卖,鹿谣早就看过其中内容熟记于心,只是现在放在鹿谣案头上的这本与摹本不同……
那女孩才看了几下就被其中字眼吸引,嘴里嘟囔道:“‘当乱必乱。九族势态,除水南海,鹿北寒,中原以名为尊,实则战之,事无巨细,灰羽当建奇功。’这段以前读的时候怎么没有,莫不成,这本是真迹?”
鹿谣藏在床下讥讽一笑,虽不是真迹,却也是作者本人一个字一个字亲手摹下来的,光是那封壳用的旧书皮,就已在五年前绝迹,拿到黑市上去卖,单卖书皮,就能够鹿谣捎上刘多两人去摘星楼里狠搓一顿了。况且这书中记载的内容比市面上那些摹本详细的多,实在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正当鹿谣洋洋得意暗自夸耀的时候,那女孩突然尖叫一声,接着火光一闪,躲在床下的鹿谣大喊一声不好!双腿发力,眨眼间便到了窗边,整个人贴在那女孩的背后,脑袋挨着脑袋,以一种环抱的姿势,右手按着女孩的肩膀,左手……抓着从窗沿落下的油灯。
差一点点……
大黑鸟站在窗头,疑惑的看着他的主人,鹿谣心道还好没烧着我书,忽然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在瑟瑟发抖,觉得有点尴尬老脸一红,藏是藏不了了,骗也得看看情况,于是鹿谣将油灯提起放在高处,拖了根凳子坐在女孩对面。那女孩显然受到了惊吓,缩成一团闭着眼睛,鹿谣好奇的打量她,刚刚太黑没瞧清楚,现在借着火光,才发觉这女孩容貌上好,是个可人儿。
“你还闭着眼睛多久?”鹿谣看她那模样,有些好笑。
女孩哆嗦了下,闭着眼睛没有回答,鹿谣悠悠的说道:“你知道吗?在大漠里面,有种鸟叫鸵鸟,看上去比两个人加起来还要高大,一旦跑动,黄沙漫天声势如雷,很是帅气。”
“但是它有个缺点,就是鸵鸟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会把头埋进沙子里,以此来逃避现实中的危机。如此掩耳盗铃,跟你现在实在是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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