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置好。玄衫搁置一侧。那人未到。
不曾有人说过要于哪个满月十分赴什么空谷之约,不曾有人提及,也不曾有人作答。一切于冥冥中。
宿安城,落英谷,桃花长坡。一株老桃,承载着白衣少年闪着银光的脊背。
人间的少年,背靠空谷,投出长长一道暗影。韶华易逝,稚嫩懵懂。他将那喝不懂的多情熬再一次举到唇边,第一次嗅出了甘甜,品出了芬芳。酒如烈火,如冰,如穿肠利剑,长驱直入,模糊了视线,灼痛了心脏,苦碎了胸膛,熬干了心血。
那人,仍未到。
这是哪里生出的情愫?又是什么样的情愫?为何如此肝肠寸断?
炎凌心中鼓胀起未知的怅惘,将多情熬一口一口饮下,更深露重,一股垂垂老矣的倦怠逐渐蔓延开来。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成了人间最后的老人,守着将熄的火焰枯坐于世。他仿佛已活了千年,饱尝了喜怒哀乐爱恨嗔痴。
夜深了,那人仍未到。
透过老桃树的秃枝,炎凌看着暗蓝天空上一明一灭的星子,老桃树冰凉的树干已被后背捂的温热。星子闪烁,酒菜已冷。
白衣少年于桃花长坡,饮下两坛多情熬,便走了。
那人于子时到达,无声无息。
一袭玄袍,隐于夜色,若非朗月澄明难分难辨。还未降至长坡之上,早已嗅到悠悠酒香。谷中凄静,不见来者。
老桃树畔,酒菜陈列。饮尽的空坛码的齐齐整整,另有两个歪倒一侧。菜是已冷掉的菜,无人下箸。酒还有四坛未开封的酒,待人开封。一条玄色长袍搁置于树下,随风鼓动。
苍决知道来者是谁,也知道来者为什么而来。但他迟了,失之交臂。
他照例席地而坐,倚靠在老桃树下。伸出一只手,那酒坛随即被吸了过来。酒还是一样的酒,甘苦清冽。不同的,是饮酒人的心境。
朗月星稀,苍决举头望天,透过桃花秃枝盯着那枚炎凌看过的星子。
一丝隐笑,含悲带苦。“他没忘。”他说。
酒,被大口大口饮了下去,多情熬,饮来是情殇。八百年了,苍决第一次尝到醉意。
“痛快!真痛快!”
便挽袖下箸吃那冷菜。
苦的痛快,痛的痛快。
风卷云残,满腔畅快。
又是一口酒,咕咚咽下。
长箫在侧,他只手取过,如拔剑出鞘,豪气干云。还是那块青石峭壁,还是那个玄衣少年。清明天地,幽幽空谷。骨箫奏出的不是鬼语,而是凄凄切切的百转愁肠。不知那是什么曲子,竟摇的漫谷桃花平地而起漫天飞舞。曲意,悠悠然,怆怆然,听来似喜还悲,叫人垂泪。
是夜,宿安无眠,人们各怀心事,在无声的饮泣中辗转天明。
炎凌的背影于无人的长街之上黯然顿住,他不知那箫曲为谁而奏,但觉曲意丝丝扣扣入骨入肉。他醉了。
苍决一曲奏罢,收箫而立。就在方才,他暗暗下定决心,饮罢多情熬,他便去找他,告诉他八百年何其漫长,告诉他无间墟至苦的熬炼。他还要问问他,他若是死了会去哪里?为何上天入地,却寻他不到?
最后一口酒饮下,苍决将酒坛用力掷向脚下青石。
哗啦——
炎凌推开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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