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和闭着眼在大雨中踽踽而行,忽然,前面似乎有马蹄哒哒的声响夹杂在大雨中,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离她不远的前方有两束光线晃动,那两束光最终聚集在她的身上和脸上,两个骑马的的黑影也停在了她面前。
令和辨不清对面的是什么人,她甚至在心里想,只要是人就好。她被那光晃得眼睛生疼,不禁抬手遮住了眼睛。“你是什么人?”对面传来一声喝问,声音穿透大雨,令和听得有些模糊,脑子里嗡嗡乱响,她努力的张了张嘴:“我”一个我字还卡在喉咙里,便天旋地转,终于失去了意识。
冯天虎见对面的女子倒地,一瞬间的迟疑之后,他从马上一跃而下,走近,查看那女子的状况,当他面对面看清女子的容貌之后,内心一触,“令和小姐??”他迅速脱下自己的雨衣裹在令和身上,把她放到自己的马背上,身后冯天虎的副官胡亮见状赶忙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披到冯天虎身上:“连长,小心着凉。”冯天虎把那雨衣甩回胡亮身上,翻身上马,朝营部的方向飞驰而去。
两匹马进入营部大院,所谓的营部大院,就是用木桩和铁丝网围起来的一大片空地,中间是一排排帐篷,冯天虎从马上把令和抱下来,对胡亮说:“去烧点热水来。”就抱着令和进了他的帐篷。
帐篷内陈设很简单,或者可以说简陋,只有一张行军床,床尾有个小柜子,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冯天虎把令和放在床上,拿开缠在她身上的军用雨衣,他看见令和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这样穿着湿透的衣裳身体肯定要受寒,可是军营里又没有女人,谁能帮她脱衣服呢?冯天虎挠起了头。他又看见令和额角上的伤口,血迹已经被大雨冲刷的差不多,刚才太黑也没看清,他转身出门对门口的卫兵喊道:“去叫军医来!”卫兵答着是便去了。
不多时,军医提着药箱赶到,胡亮也提着热水拿着毛巾进了帐篷,军医帮令和处理了额头上和手上的伤口,又摸了摸脉,对冯天虎说:“连长,这姑娘没什么事,就是外伤,被雨淋受了风寒,又太累,一会估计就能醒过来。”“你去给她熬碗姜汤。”冯天虎吩咐道。军医应声出去了。冯天虎又转头对胡亮说,“水放下,你去生个火盆来。”胡亮也应声而去。
冯天虎拧了热毛巾,仔细的拿捏着力度,帮令和擦着脸上和身上的雨水,他看着令和沉睡的脸庞,不禁想起了初见的时候,那年他逃荒到长安,中暑昏倒在荒地里,是岳钟麟兄妹和令和小姐救了自己,那年,他叫道生。当时的令和小姐他现在还记得,穿着浅绿色的一身衣裙,梳着少女双重髻,红扑扑的鹅蛋脸,很可爱的一个小丫头,没想到再见时竟然憔悴至此,到底发生了什么?令和她怎么会一个人大黑天的跑到这荒郊野地?
正想着,胡亮端着火盆走进来,把火盆放到床前,便立在一旁。胡亮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18、9岁的样子,他是冯天虎在河南打仗时收的学生兵,跟着他已经有两年了,当年只是个单薄的小男孩,如今历经战火的洗礼,已经长成健硕的少年。在胡亮眼中,连长虽然喜怒不行于色,平时话也不多,但是他知道连长人很好,待自己也好,在那坚硬的甚至有些冰冷的外壳下,是一副热血情肠。他不知道连长的过往,连长好想从来也没跟别人提起过从军之前的事,他对连长跟这个昏倒在雨夜的女孩的故事莫名的好奇。
“怎么?好奇?”冯天虎的眼中有不常见的戏谑,胡亮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问:“连长,这姑娘您认识?”冯天虎又转头看了看仍然沉睡的令和,缓缓的说:“她是我的恩人,曾经救过我的命。”胡亮一惊,又看了一眼床上瘦弱的女子,实在想不出她是怎么救的连长,冯天虎却不想多言,他起身拍拍胡亮的肩膀:“好了,去休息吧。”胡亮只好强压好奇心,答了声:“是!”便转身出门了。
军医端了刚熬好的两碗姜汤进来,对冯天虎说:“连长,您也喝一碗,我看您身上也淋了雨。”冯天虎看了看自己身上,才发现,自己的军装也差不多湿透了,他接过军医递来的姜汤吹着热气缓缓喝下,对军医说:“去休息吧,辛苦你了。”军医把另一碗姜汤放在床尾的小柜子上便出去了。
冯天虎看了一眼令和,确认她还在昏睡着,便脱下了已经湿透的军装上衣和衬衫,走到床尾的小柜子旁去拿干净的军装,柜子的抽屉发潮有点卡滞,他拉了两下没拉开,他大力拉了一下,咣当一声,抽屉是打开了,可是放在柜子上的姜汤也被带的掉到了地上,一声脆响之后碎成两半。
昏睡中的令和猛地被惊醒,睁眼之后她首先看见是军绿色的帐篷顶,再环顾四周就看见了赤裸上身站在床尾的精壮男人。“啊!”令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转头捂住了眼睛。冯天虎尴尬的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相比于被异性看见身体,让他更无措的是令和的尖叫。
“你你先别转过来”他吞吞吐吐的说着,迅速从抽屉里拿出衬衫和军装胡乱的套在身上。听见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令和感觉那人好像并没有恶意,她捂着眼睛,小心的问:“你是谁?这里是哪?”令和努力搜寻之前的记忆,只记得大雨中两个马背上的黑影。冯天虎手忙脚乱的系着扣子,心中却暗自嘲笑,女人他也不是没有过,有什么好慌的?
他定了定神说:“这里是南苑驻军我衣服穿好了令和小姐,你还记得我吗?”冯天虎终于整理好衣服,走到床边,令和听见那人叫自己的名字,惊的放下双手,她仔细看着眼前军装松散的男人,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粗眉,眼睛不大却很有神,轮廓清晰的厚唇这面相似乎很熟悉“你是道生?!!”令和惊呼起来,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冯天虎微笑着重重点头,“令和小姐,真想不到会在这见到你!对了,你等一下!”冯天虎忽然像想起什么来,转身出门对卫兵喊:“去煮碗姜汤,再拿一身新军装!”卫兵应声而去。
冯天虎转身回到床前,搬了椅子坐下:“令和小姐,你怎么会到北京来了?钟麟少爷和永羲小姐都好吗?”令和声音有些发涩:“我从小是过继到长安的奶奶家的,今年初,奶奶去世,父亲把我接回北京了,永羲姐姐还在长安,钟麟哥哥”那个名字依然能够灼痛唇舌,“钟麟哥哥离家出走,不知道去哪了”
冯天虎一惊:“离家出走?为什么?”令和沉默,低头绞着手里的被子,冯天虎见状,不再追问,转了话头问:“令和小姐,你怎么大黑天自己跑到这南苑了?”“我”这仿佛又问到了令和的一个结点,她又开始跟被子较劲。冯天虎见令和似乎有很多难言之事,想来这些年她过得也并不顺心,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不见了,变成眼前这个温婉如玉的姑娘,可是她却如此憔悴。
卫兵很合时宜的在门外喊了一声报告,打破了这有点尴尬的沉默,冯天虎起身走到门口,接过姜汤和军装,复又回到床前,语气温和的对令和说:“令和小姐,你淋了雨,快把姜汤喝了去去寒气,再把衣服换了吧,这军营里没有女人衣服,你先凑合着穿一下这个,总比湿的好。”说着把衣服放在床头,把姜汤放进令和手里。
令和感激的朝冯天虎笑了笑:“谢谢你,道生。”道生,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自己这个名字了,小的时候他一直耿耿于怀自己没有大名,娘就道生道生的叫,好像自己的命卑贱到不配拥有正式的名号,所以从军的时候,他报了自己堂哥的名字,冯天虎,从那以后就没人叫自己道生了,如今听来,倒是十分温暖。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