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陵历永安三年腊月初十的清晨,
随着轻悦的一声鸟鸣,栖梧宫殿前苍松的一截细枝之上,一只嘴喙鲜红的翠鸟,此时此刻,忽地扑腾起其色泽鲜艳的翠色翅膀,带动起其灵动小巧的身躯,于那苍松细枝之上,骤然一跃而起,随即,朝着那悠远天际方向,一路欢唱着轻巧飞去
而随着其此番振翅离去,原本静立其上的那一截苍松细枝,此时也不由得随着它的动作,于那树尖处稍稍地颤了颤,随之抖落下细枝之上昨夜才刚刚覆上的新雪,而后,簌簌坠落,至地,随即,渐渐地,与那地上皑皑覆雪,缓缓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于远处天际,那原本层层叠叠,争相聚集翻涌的连绵灰白云海,此时此刻,也竟忽地骤然乍现而开,由中透出惊鸿一线天光,静然洒落入世。而后,苍穹之上,连绵云海终是就此渐渐消散而开,露出其中原本应有的天光明媚,如洗碧空
而当外间的这一切细小动静正在人们所不曾注意之处悄然发生之际,于那栖梧宫寝殿之内,于那层层叠叠、渺渺素色曳地帷幔之中,于那凤穿牡丹的雕花檀木床榻之上,此时此刻,只见被絮如丝如云,正静静地堆叠于床榻之上,
而细细望去,于那素色如雪、轻柔凝滑,于被角处错落有致地绣着精巧墨兰的云绸丝被的团团围绕中,此时此刻,只见一张不过巴掌大凝滑如雪,晶莹如玉般的精致小脸,眼睫轻阖,正隐隐半掩于这厚厚丝被之中
就恍若碧落天际之处,那隐隐露出一隅的琼楼玉阙,既望不尽其全貌,亦窥不见其模样,它只那般永远静静隐在氤氲弥漫的霞光雾色里,隔着云端,隔着那似乎永远也触碰不到的距离,虚幻朦胧的如同一抹惊世幻影,却仿佛不过倾然间,便会随风一点一点地,消散而去
而其身后三千如绸青丝,此时则正静静地铺散展落于雪色枕上,一如泼墨,一如落瀑,顺着那床沿一路垂顺曳地,直至地面雪色裘毯之上,那般,黑与白,墨与雪,惊艳而惊世
而正当外间那枝头新雪簌簌坠地,天际云海乍现惊鸿一线天光之际,于殿中,那本是安谧静然地卧于雕花檀木床榻之上的那一人,此时此刻,竟也忽地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来
不得不说,除了修炼打坐外,于修仙者而言,这睡眠实则也是一恢复气力的绝佳方法。
由床榻之上起身后,我一面闲然披上置于床榻一侧的雪色狐裘披风,往那殿中一侧雕花木窗处缓步走去,一面便于心中如是想到
而待到抬手轻推开窗格,眼见着外间明媚阳光随之倏地洒落一室,
我不由得唇角微勾,随即轻吸一口外间那犹带着雪色的清新空气后,便抬手托腮,悠悠然靠于窗沿之上,望着窗外那立于盈盈雪间,犹显清雅秀致,正一手拿着竹帚在扫雪的挽月,轻声开口唤道:“挽月”
闻得如此,那挽月不由得顿下手中动作,闻声抬起头来,而后待到一眼望见那立于窗台处的我之时,便可谓立即是晕出一抹清雅浅笑来,温声笑道:“小姐,您醒了?”
“嗯,醒了”我微颔首,又接着道,“好了,挽月,快别扫雪了,想来这外间这般冷,可别冻坏了,还是赶紧进殿罢”
待到一番梳洗,用过早膳后,我不由得一手轻端着莹白茶盏,一面望着眼前正在垂眸收拾碗碟的挽月,良久后,忽地淡淡开口道:“挽月,说来这几日,貌似,可谓是甚为风平浪静啊”
“风平浪静?小姐您,指的是”闻此,挽月不由得顿下其手中动作,抬眸问道。
“自然,便是指那萧祁与江沐烟了,”我一面淡淡开口道,一面悠然揭开那手中的莹白冰瓷茶碗,以盖沿缓缓拨开那浮于茶面上的细沫,又接着道,“说来这几日,无论是那萧祁,亦或是那江沐烟,竟可谓都无一人前来找茬生事,不得不说,还真是有些让人不敢置信。”
“毕竟,此番我动手废了那秋水一臂,以那江沐烟的性子而言,想来定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而至于萧祁,我可记着,他上次前来我栖梧宫兴师问罪之时,那可是甚为气势汹汹,堪有雷霆之怒之势的,怎么,这现如今,好几日过去了,竟还有些仿佛要就此息事宁人的架势了”
“可小姐,像如今这样,岂不是更好么?”闻此,那挽月不由得微蹙眉,颇有些不解,“怎么小姐您这一番话,倒好似是盼着要其前来生事找麻烦似的?”
“是也,却也非也”我轻放下手中茶盏,微勾唇,抬眸笑道,“毕竟,挽月,你要知道,暴风雨之前的夜晚往往都是最为平静的,而那即将准备着要扑上前狠咬你一口的狗,往往,也都是静默不叫的”
“好了,挽月,刚好这现如今的符纸也都尽数用完了,想来倒也是时候出门采摘些所需灵草以鞣制符纸了,因而,待到此番收拾妥当后,你我二人便出门去好好转上一转罢,顺便,也可打探打探这巍巍皇城之中的近来境况”
挽着竹筐,于这宫中一路缓步行来,我不由得一面闲然走着,一面稍稍地,饶有兴味地挑起了眉不得不说,这现如今,宫中之人对待自己的态度,与先前相较而言,着实是太过天差地别,相差甚远了
想来这苏慕嫁于萧祁三年,入宫整整两年以来,都可谓从未曾想到过,这皇城宫人对其也会有如此卑躬屈膝,诚惶诚恐,既敬又畏的一天。
这几年来,入宫的无数个时日里,即便是自己头顶着天陵皇后的头衔。然而,这宫中之人,又可谓何人不是人精,皇城之中,人人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自然便是看得出,这苏慕即便是名门之后又怎样,即便是所谓皇后又怎样,这到头来,实则也不过就是区区一个虚衔罢了。要知道,这后宫之中,若是没了龙座之上那人的宠爱,事实上,那便什么,都不是
而又加之,这苏慕向来个性便可谓偏柔弱的缘故而当然,这说白了,其实则就是懦弱可欺。
即便有个骁勇善战,权势甚高且又极为护女的父亲,但却不知是由于苏慕个人个性缘故,还是出于想为萧祁掩饰,不欲自己现如今甚为不如意的生活为其所知的缘故,总之,即便于这宫中受欺受辱,却也不过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罢了,从不轻易与旁人道。
而除此之外,这其中,又还有那么些个人,明里暗里的授意暗示
因而,这也便愈发导致了宫中之人对其逢高踩低,肆意羞辱之势愈演愈烈,也就愈发不将其放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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