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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郁岐歪在太师椅里。她生得瘦小,这样一歪,瞧着便是小小的一团,但身上那件紫蟒袍却是气势压人,再合着她脸上冷得冰坨子似的容色,更是压得人大气都不敢喘。

林同的额上沁出冷汗来。

他忽然意识到,这位是素有杀人不眨眼之称的魔头,那日没有当场弄死他,不过是因为他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如果他真的惹怒了她,这里山高皇帝远,她就是先斩后奏,他又奈她何?

额上的冷汗大颗大颗滴了下来。

“那……不过是下官道听途说,那位方公子问起来,我便告诉了他,说下官唆使他,那是绝对没有的事。”

林同很苍白地辩解道。

苏郁岐不过是要吓一吓他,懒得同他理论太多,冷声道:“手册上列举了田焚犯下的几大罪状,你照着念就好了。”

“是。”林同抹了一把冷汗,站到了案几后面,并没有敢坐下,打开那本册子,不禁又是一身冷汗,透湿脊背。

“那个……”他只觉嘴巴发干,吞咽了几口唾液,反而是更干了,好不容易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几句干巴巴的话:“下官,下官官职太小,恐难负重任,王爷您,您要不另择他人?”

苏郁岐睨着他:“怎的?你还要本王先封你个大官当当才肯接这个案子是吗?”

“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么想的。下官……”

“既然不是这么想的,那就读吧。都已经写得清清楚楚的了,证人,证物,本王也都给你备齐了,你若是觉得还不能胜任的话,那本官可就换别人了。”

这分明是个威胁。换人,换的不是审案的人,换的是宗正那个位置上的人吧。也算混迹官场多年,这里的黑话,林同还是能听得懂的。

“下官,下官可以的。”

“那就念吧。”

林同站在案几后面,颤抖地捧着手册,念道:“江州前知州,田焚,毛民国掖宁城人士,曾是禁卫军辖下的一名督军,十年前以五万两白银捐得江州知州一职。”

“大点声!林大人是没有吃早饭吗?”

苏郁岐虽然一直在喝斥林同,目光却始终未离人群。虽然还没有在人群里发现可疑人员,倒是发现了诛心阁的几个人。

皿晔自打不再隐瞒诛心阁的存在之后,也曾经带过几个人在身边办事,苏郁岐也同他们混了个眼熟。

诛心阁的人都穿着灾民们普遍穿的衣裳,混迹在人群里。自然,也是在找可疑的人。

林同抬高了声音,继续念道:“武帝二十二年,也就是先帝二十二年,朝中下拨五万两岚江堤坝维修银项,田焚贪墨其中的四万九千两。余下的每一年堤坝款项,田焚都中饱私囊。”

人群一阵骚乱。

苏郁岐虽然早就了解了这些案情,但听林同再次念出来,还是气愤填胸,一张脸铁青着,更难看了。

林同接着又念了几桩田焚犯下的贪污受贿案,皆是他早几年犯下的案子。

再到后来,念到的却是他近几年犯下的杀人越货的案子。

原来这位田知州,既当官,又当匪,手中的人命,竟然有不下百条,既有冤死在他权杖下的,亦有枉死在他辣手之中的。其罪行多到无法赘述。

“田焚”挣扎着,大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赈灾不济,妄加罪名于老夫头上,老夫不服,老夫要告御状!”

苏郁岐冷冷道:“再说话,就割了他的舌头!”

一名刽子手端了一个黑漆的托盘来,盘子里放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小刀,“田焚”瞧见小刀,眼睛里冒出恐惧来,立即噤声了。

虽然是在吓唬“田焚”,但林同也被吓到,身体不住发抖。

“继续念。”苏郁岐冷冷道。

下面,再到近来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林同的声音里全是颤抖:“六月二十三日夜,田焚同其女田菁菁派出杀手若干,将江州富豪方远行一家四百一十四口灭门,只逃了一个方子清。次日清晨,又趁天降暴雨,将岚江堤坝炸毁,致江州一州生灵涂炭,死伤过半!”

“炸毁岚江堤坝之后,田焚又前往官道,在距此五百里的麒麟郡堵住了前来赈灾救灾的莫容易莫将军,骗他说玄股国太子云渊和敬平公主以及我朝东庆王被洪水冲入海中,请他速去营救。

莫将军果然上当,率军下海。导致救灾事宜未能及时展开,江州百姓一难未平,又遇瘟疫。

之后,岐王爷派出苏家军去寻找莫将军踪迹,未果,王直统领率领的一队人马反被诱杀,二百人只回来三人。”

这些个案子,虽然皿晔在下面都列出了证人证据证物,但她知道,这不是案情的全部,而后来王直之案,甚而还另有隐情,未必都是田焚做下。其实前面无论哪一条,都够田焚诛九族了,实在无需再将王直和方家之案都推在田焚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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