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玄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说了好看二字,但他能听见新房里众人压抑的低笑,还有那遮遮掩掩的打趣目光。
好在他平时凶名在外,在场的人都不敢放肆,气氛略略一凝就过去了。
他被喜娘拉着坐到梓妤身侧,梓妤此时正拿袖子半遮着唇笑,他余光一瞥,见到她脸上的厚粉都要起褶子了。
许嘉玄忙移开视线,看向一边长案上燃得正亮的龙凤烛,那红光把周边照得十分喜庆,让他意识到自己就那么娶妻了。
还是娶了一个有旧怨人家的表姑娘。
“新郎新娘合卺,从此恩爱相守。”
喜娘此时高唱一声,系着红线的两杯合卺酒就呈到两人面前。
两人分别各执一杯,低头抿一口,喜娘又笑吟吟喝道:“交杯共相饮,一生情更浓。”
就有人上前帮着两人相互换了杯子。
许嘉玄依旧低头抿酒,在唇碰到杯沿时却是微微一顿。他抿到一丝丝的甜香味,不是来自于酒,而是他正好抿到她先前喝酒时留下的胭脂。
他面上不显,把酒一口饮尽,可辛辣的味道也冲不散舌尖上那丝甜,就像那日他靠近她时直钻入呼吸的味道一样。让他略微不自在。
合卺之后是撒账,什么琴瑟和鸣、百子千孙,一句句喝词落入他耳中,也不知怎么的就带了旖旎的味道。
好不容易等到成礼,他站起来头也没回说出去招呼宾客。
梓妤没在意他的匆忙,可能是因为许嘉玄本身有煞神之名,居然也没有人敢来闹洞房,只有许家几房的女眷和刘氏娘家人与她略说两句,就通通走个干净。
安静下来的喜房就变得空荡荡的,李妈妈见新夫人安静坐在床上,堆起笑上前说:“老奴姓李,往后就在少夫人跟前伺候,您有什么尽可吩咐老奴。”
许嘉玄身边有个奶娘在管事,她在嫁进来前刘氏跟她说了,因此也婉拒了外祖母要拨身边的婆子陪嫁过来,如今见李妈妈憨厚的样子,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也不客气,摸了摸压得脖子疼的凤冠问:“可以把这个解下来吗,压得我不好抬头。”
李妈妈从刚才就觉得她极沉稳老练,一听这个带点孩子气的问话,当即乐了:“成礼了,有什么不能的。”
说罢亲手去帮她摘下凤冠,还听到她长长舒了口气。
新夫夫人的性子好像比自己想得要活泼一些,李妈妈便又说:“您要沐浴吗,老奴去把您身边的绿茵姑娘喊来,少夫人稍等。”
梓妤颔首,见人出了屋,自己也站起来四处看看。
这寝室是一明一暗,最里处这边是放床的地方,外边有用多宝阁隔开的另一处,靠着南边的窗子下是炕,正对面有书架和书桌。看样子是许嘉玄平时处理事情用的。
她发现这屋子即便有她新打的家私放进来,也很难掩盖住原先主人的风格,原先的东西都是简单得连雕花都少见,而她的妆台和千工床繁复奢华,形成泾渭分明的对比。
好像是她的到来,破坏了这屋子原有的韵味了。
她看了几眼,绿茵那头高高兴兴地进来,喊了她一声少夫人。她手里正拎着站着小东西的鎏金架子,因为她成亲,小东西脖子上也被戴了红绸扎的小花,见到她扯着嗓子喊:“小鱼,想你了,想你了。”
梓妤这头被逗得弯腰笑,随后进来的李妈妈哎哟一声:“这小家伙居然会说话。”
“它会瞎学两句,口没遮拦。它以后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妈妈莫跟这么个不通性的计较。”
梓妤跟她说小东西的品性,李妈妈乐呵乐呵的:“少夫人言重了,小家伙还能学什么不中听的。”
于是小东西就被挂在寝室明暗分隔的梁下,梓妤去了净房舒舒服服泡过澡,换上一套大红寝衣,随意披着小袄坐到长案前放置的圆桌边。
桌上已经摆好吃食,外头是喜宴,热闹声不断,她便坐在明亮的烛火下自己慢慢用饭。
许嘉玄从出了新房就一直板着张脸,众人本就怵他,到最后也没有几个人敢闹他喝酒的,只有方景铄灌他。结果方景铄自己先喝迷糊了,被人扶着走时都七歪八扭的。
新郎就没有多留客的意思,一应来恭喜的走走过场溜得比谁快,许嘉玄回房,正好撞到梓妤还在吃饭。
梓妤正夹了一筷子鸡肉,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到他逆着烛光半明半暗的一张脸。
他五官深邃俊朗,偏不爱笑,浓眉一压便显得一张脸凶神恶煞的,把挂在边上的小东西吓得瑟瑟发抖。
梓妤愣了愣,心想怎么那么快回来了。
她正犹豫着要说什么,李妈妈先前去问他有没有喝多,要不要沐浴一类的话。她索性就继续吃,慢悠悠把鸡肉放到嘴里嚼,突然发现自己没想过以后要怎么跟他相处。
许嘉玄说要沐浴,李妈妈就又忙前忙后去了,他就发现自己新婚妻子还很悠哉地吃饭。刚是夹的鸡肉,这会夹的是肘子肉。
她看着身板瘦弱,倒是能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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