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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凰和苏哲大吵一架,次日宫门刚开就含怒而出。自她统带禁军左卫,楚帝一是愧疚爱怜,二是要给女儿立威,对她也不甚拘管,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准白龙鱼服,但凡出宫,一定要带足护卫。这时候天色尚早,崇音塔上的一百零八声晨钟还在清脆缭绕,她已经纵马踏破长街,直奔萧景琰处。

因是梁楚交质,萧景琰在大楚的待遇并不差,起居供奉一如皇子。楚帝专门拨了一处府邸供他居住,跟随他出质的从人也都在身边侍奉,遇到饮宴射猎,或者去离宫避暑之类,也总是有他一份。除了不能随意离京,一旦出府必得有大楚军士护卫之外,其他方面,只有过得比京城的贵胄公子更自在些。

哪怕穆青已归,楚帝也不至于在这种小地方苛刻别国皇子,只借口两国边境上有些摩擦,格外给他增了一倍护卫。萧景琰便也知趣,不再出门,天天待在府里。霓凰到时,门上诸人见怪不怪,只请她在正堂稍坐,又说我们王爷正在演武场,少时就过来和公主相见。

霓凰摆摆手,带了人熟门熟路,径自去了演武场。楚帝拨给萧景琰的府邸在覆舟山下,曾经是武陵王穆周的府邸,园林精美,花木繁茂,为一时胜景。王薨后无子,这座府邸交回皇室手里,结果萧景琰入住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拆平了两座相邻的园圃,移山填池,碾出一片结结实实的演武场,供他练习骑射武艺。

事情一出京中哗然,人人都道“果然是北方蛮子才做得出的事,真真焚琴煮鹤”,引为笑谈。萧景琰自己却不在意,在他看来那什么名花奇石,什么风荷清池,都不如他有习武的地方要紧。然而等到他六年来习武不辍,阴晴雨雪从无一日间断,别人不提,至少那些名为护卫府邸、暗为监视质子的大楚军士看在眼里,或多或少,倒是都生了几分敬意。

霓凰对他这儿熟悉得很,在演武场边下马,正看到萧景琰收弓持箭,向她转头望来。她也不招呼,点头一笑,自行在旁边架子上取了另一张弓,觑了觑箭道尽头的靶子,开弓便射。

两人沉默不语,偌大个空场上,只听见弓弦作响,飒飒箭鸣。须臾整整一壶箭射空,对面靶子上,二十支白翎羽箭围着红心攒成了一个圆,霓凰放下那张柘木为干、丝线绕柄的朱漆角弓,舒展一下筋骨,向兵器架上拔出一根红缨长枪,抖一抖,一朵尺余枪花平地绽放,劈面刺向萧景琰。

萧景琰“哈”地一笑,仰身避过枪尖,拔剑相格。雪亮青锋贴着枪杆直削而上,霓凰不得不一侧身,松手避开。长枪将将落地,她脚尖向上一挑,又将枪杆踢起来握在手中。萧景琰便趁这个空抢到兵器架边,拔出一根长戟,也是一模一样地当胸刺来。

两人翻翻滚滚地斗了五六十个回合,戟上小枝绞住枪杆,一叫劲,长枪脱手飞出。霓凰香汗淋漓,随手在额上抹了一把,喘口气道:“不来了不来了!总是仗着力气欺负人”缓步过去捡起长枪,拖到场边放好,从侍女手中接过丝帕往颊边一沾,帕上一粉一白两朵荷花,须臾被汗珠湿到透明。

萧景琰一笑,陪她慢慢走回。青天浩荡,金风送爽,那身大汗还没走到堂前便已干透。萧景琰听得她的呼吸已经缓了下来,脚步也不那么沉重,侧首打量她神色,含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早饭都没好好吃吧!”向堂上一引手:“陪我一起吃点?”

霓凰知道他是习惯空着肚子先做早课的,闻言点头。两人分宾主落座,从人送上肴馔,萧景琰这边是汤面、环饼并炙肉等物,霓凰面前的案上除了一碗香喷喷的豆粥,还放了几样佐粥小食,内中一碟江米做成的粉丸晶莹剔透,一枚枚只有杏子般大,配着薄得半透明的秋油笋脯,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霓凰虽然是吃过早饭出宫的,然而怒气之下,只是草草吃了一点。这时和萧景琰交手一场,那点郁闷已经宣泄了大半,身上汗水一落,胃口大开。眼看萧景琰在对面吃得风卷残云,她也忍不住嫣然一笑,低头将勺子在豆粥里搅了搅,舀起一勺送到唇边。

食不言、寝不语。他们一起吃完早饭,在正堂的台阶前并肩坐定,面对从正堂一直延伸到门前照壁,金银朱紫各色皆有的灿烂菊花,霓凰沉默许久,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霓凰闷闷地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她仰头看着秋季碧蓝清透的天空,几缕薄薄流云完全无法减弱太阳的威力,越发炽烈的阳光从头顶上直射下来,刺入眼底,只要稍稍多看一会,就让人生出流泪的冲动。

萧景琰便也不语,默默陪她坐着。蓦地里头顶鸣声嘹亮,两人一起回头看去,一行秋雁自北向南,划过天幕。凌云高天,雁声阵阵,直到朗朗晴空再无片羽,那禽鸟相从相伴、优美舒展的身姿仿佛还烙在天空上一般,久久不不曾退去。

霓凰深深闭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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