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成了神,当真就是可以欢喜么。
“你也是在这屋中待着久了的,今日便是京城的花灯节,不如我们带了令人令子也出去逍遥一番。也权当是散了心思的。”胡沉沨说着,目光在顾烟波冷凝的眉上逡巡。
顾烟波身上的烟火气已经愈发的少了,或许这是他修炼无情道的缘故,只是他总是热衷于叫顾烟波的身上多上几分的烟火气。或许只有这样,顾烟波才是会更加的像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着自己思想的人。
“亦是可以。”顾烟波浅浅的勾了唇角,平日均是清冷的眉眼之间亦是多了几分的柔软之意。
他脱离这世俗太久了,竟也是要忘了世上有着几般欢喜。
或许沧苼当年说的对,说他是月做的人,一身的清冷意味,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是算不得人的。
说来,当年在天机门,有着沧苼时,时日也是不那般乏味的。只是,为了护着她,他终究是要离着她远了些。道,或许并不适合她。
师尊曾经说过,像他这般的人,清冷的不像话,却是最为适合修行的。修行需要放下许多的东西,情,便是这其中之一。对着之前那些长老灭了沧苼满门以期让她与世俗断了联系的做法,一开始他竟也是觉得无可厚非的,只是方式太过血腥了些。
可从沧苼的眼里,他瞧见了震撼与悲凉。那是曾经在他眼中出现过的,不过随着修行越发的深入,除了篆刻入了骨的恨,他再也记不清世上还有什么情绪的。
或许,在这入关之前,他可以去瞧瞧世间烟火气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便是叫令人去唤了令子,令子若是知晓这般要去京城瞧了花灯,定是欢喜的上蹦下跳的,像个皮猴子。”胡沉沨调笑着,眸子里亦是多了几分的欢喜之意。
“皮猴?倒是难得从这般皮猴的你嘴中唤了别人做皮猴的。”顾烟波笑着,瞧着胡沉沨这般的样子,心下好笑。胡沉沨也算是他瞧过除了赤玥之外最为皮猴一般的人了。
大抵是何等人出了何等的弟子。
令人是最最为像他的,而这令子却是皮猴的紧,倒也是好的。人生自可逍遥之时,还是要去逍遥才是。
“能在奈尽手下如此,倒也是我难得的了。”胡沉沨调笑着,眼前却好似出现了那个身影,冷情的很,与这顾烟波都是有上几分像了的。
“奈尽,是真的为你好的。”顾烟波说着,看着胡沉沨调笑的样子,几分温软的说着。
胡沉沨心下亦是心中瞧的清楚,的确,奈尽是真的为的他好,只不过是他面上这般别扭的说着罢了。若非是有了奈尽,他可是连着望江楼都不可好生的管了去的,更何况是连着落霜城了。
瞧他,奈尽这字哪里是叫他可以叫着的。
不过都是唤着他一声霜弦而已。
霜弦,字奈尽。
奈何无尽无穷。
梨园的梨花开不尽亦是落不尽的。
入了泥土之中,化作春泥更是护花了。
君言卿也不知为何今日自己会到了这地方。她欢喜顾烟波好似是整个宫中都知晓的了,可偏生顾烟波从未放在心上。她之前的确是想要与之相守,可如今她看的更为明白了。
有的时辰,不欢喜便是不欢喜。哪里是有着转圜的余地呢。
欢喜一人,不过是放他远走,放他自己去抉择属于自己的人生。之后的人生,平淡也好,轰烈也罢,终究是要放在心上,心心念念着了的。
可她还是放不下,说着要放下,却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向前走着,或许是要一直的走下去。
瞧着梨园内翻飞的梨花瓣子,卷着一圈圈的在天上变幻着,摇曳着。却是没有一个瓣子落的到院外,这也便是顾烟波所设的结界了。他向来都是不喜属于着自己的东西,落得到了别人处。而这满园的梨花,他已经是看做自己羽翼之下的东西了。
“主子,你怎的到了这地方了。”儒月一身淡粉色的宫人装束,梳着双丫髻,并未有着丝毫的珠翠点缀,却更是显得人清秀了起来。她低着头,压低着声音对着君言卿说着。
儒风那一身的伤,更是让她对着君言卿胆寒。
这位主子的确是够狠。扮猪吃老虎的主儿,眼瞧着这宫中的人都以为她是柔善可欺的主儿,却没想到这才是最为可怕的人的。扮猪吃老虎,却次次都是可以成功,便是这假象象已经足以瞒天过海,叫人不设防。却也因的是如此,才是会伤的越发的厉害起来。
“不过是有些伤怀罢了。”君言卿说着,眼神有些飘忽不定,随着那园中摇曳的梨花雪摇曳着。
她还没有能力,没有到可以让顾烟波瞧的上一眼的能力,待到有一日可以与他并肩,或许她才是会让顾烟波多瞧上一眼。是以,此刻还不是时候。
君言卿念着,便是从这梨园处走了去。
而在园中的顾烟波亦是感受到了君言卿的离去,可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寥寥几笔草稿上的字,无甚在意的东西。可他那时没有想到有一日这草稿也是会入了他的眼,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君言卿向前走着,柳岸摇曳处,她好似瞧见了颜贵妃的珍珠坠子。可这几日不是言说这颜贵妃闭门不出的么,怎的会落了这坠子到此。不过她也未曾细想,若是这之前颜贵妃落得到,亦是极为有可能的了。
深沉的湖水处,白骨生,却无一人知。
于这璀璨华丽的宫中,不过是少了一朵妖冶的花,无可轻重。
“清欢,可别是到处跑了。”一声极为响亮的声音从柳岸之中传来,影影绰绰的却也是瞧的不真切,不过这声响却是极为的响彻的。
随着这一声的叮嘱,君言卿就是瞧见一个包子似的小孩子就是冲到了自己的怀中,迎了一个满怀,碰的倒是稍稍有些痛了去。
有些凝着眉一低眸便是瞧见一个极为滚圆团子似的小孩子在自己怀中抱的极紧。好似她是什么极为珍重的东西,又好似是什么他的救命稻草一般。
“姐姐。”一声软糯的声音就是响了起来,叫君言卿本是皱褶的眉梢舒缓了起来。她之前在民间之时,瞧着那些玩闹在一起的孩童也是曾经想过有着一个兄弟是如何好的事情。可她却也是清楚,就自己娘亲的性子和父亲的关系,怎的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以,如今瞧见了这个孩童却也是叫她之前已经灭了的念想忽的升了起来。
“这是怎的了?”君言卿蹲在了这个孩子的跟前,嬉笑着与他说着。他的手有些污泥,也是沾染到了君言卿这嫩黄色的宫装上,可君言卿却是浑然不在意,依旧笑得极为欢喜。
“姐姐,我,我不想做太监。”那小孩团子一样的样子,却是说出了这种话,叫君言卿好生的一顿。
。
“何人叫你做太监了的。”君言卿面上巧笑着,对着那孩子说着,心下却是已经有了计较,瞧着这孩子的兴奋样子也是减弱了几分去。
她要的兄弟可不是算计了的人。
“姐姐,救我救我。”那孩子扯着君言卿的衣角不放,眼中清澈的倒映着她的眉眼。
君言卿忽的就是觉得没了意思。
宫中哪里是有着这般纯净之人的。不过都是瞧的见了谁的身份,更为对着自己有利罢了。
“那你可是喜欢刀剑?”君言卿眼角的笑浅了几分,定定的瞧着这团子一般的小孩说着。语气却是极为的认真,不容置喙。
那团子好似愣了几分,却极快的就是把思想拉了过来,对着君言卿笑的极为的开怀。那笑依旧的纯澈,像是不然纤尘。只是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世故却也是叫君言卿看了一个明白。
“自然的。”那孩子说着。其实心底早就已经如明镜一般了。他哪里是会不知晓这句话之后的深意,侍卫与太监却是相差了多少了的。不过都是想要在这污泥之中挣扎,哪怕落了自己满身,也是要从这污泥之中起身。
“罢了,本宫便是做了这一次善事。你那这玉佩去寻了马未薄,就说是本宫推荐了你去了禁军营了的。”君言卿笑了笑,把自己本是悬在腰间的淡黄色流苏坠子的玉佩给了这孩子,弯着腰,细细的温和说着。
这孩子,倒是与她像。
只不过,还不到火候罢了。
瞧着他,也就是好似瞧着自己,之前的自己想来也就是这般吧。面前是这般,无人处却又是另一个心思。若是可以天真无邪,谁又愿意满腹算计,不过都是时势造就了的。
走不开,逃不掉。
听着这话完,那曾被唤做清欢的少年,骨瘦如柴的身子弯了弯,眸子里是不负少年的深沉,低声说了一句:“多谢。”极为郑重的行了一礼之后,便是走了去。
清瘦的背影,少年单薄的身子却是挺得笔直。那坠着淡黄色流苏的玉佩被他握的极紧,像是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握着,好似这般才是会给了他一个安全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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