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原视而不见,他已经感受到了什么,眼前之人早就去了。
“他死了,我要埋了他。”李牧原指着白九,突道。
“费那个劲!”马无相第一个反对,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耳濡目染,或者说刻意为之,让他们对武人天然反感,死后不鞭尸已经是客气,哪里还会去行善?
“抓紧走,你浑身都湿透了,一会儿风一吹,就让你在床上躺半个月。”
“没事。我来。”
李牧原心里一直有杆秤,兄弟是兄弟,但做事不勉强,全凭个人自由。说自己来绝对没有半点生气和虚情假意,他伸手将白九怀中的木牌抽出,既要安葬,他倒是可以看看白九到底给自己写了什么墓志铭。
木板已经只剩薄薄一层,不过寸许,上面有无数凌乱图画的痕迹,借着月光,清楚的只有三个字:“白文霖。”
木牌随意插进地里,李牧原活动活动筋骨,笑道:“你就睡在这里了。”
他已经挖了一个坑,轻车熟路,虽然此时身体虚弱,但水滴石穿,总会完成。
也就是这个念想一出,只听砰的一声,似有淡淡的叹息声在空中飘过,白九身体之上突冒起了一阵浓烟,转瞬从小腹处火起,竟然凭空自燃,飘出一股难闻的怪味!
三人目瞪口呆,这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这烧成灰烬,等于挫骨扬灰,在大徐是九生九世不入轮回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等等,你们看!”
崔如海尖叫一声,差点冲进火堆里,在火光之中,有一卷书籍缓缓散开,散落成数十,每一页上都有细细麻麻的文字以及大量图画,只是每一页面一展开,就开始慢慢烧灼
三人都是听故事长大的,游侠儿,少年大剑客落峡谷的故事不知听了多少。一看此景,马上眼睛就亮了!此时谁还顾的武人什么的?三人第一时间看了过去,这是天大的机缘,转瞬即逝!
时间似慢时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书页就已经灼烧殆尽,马无相急的满头大汗,他狼吞虎咽试图将所有的文字看过一遍,回家再慢慢去想。结果却只吃了个囫囵枣,平日里记性不错,此时却大半转头就忘。
崔如海就显得不急不躁,他甚至整理一下衣冠,叩头三次,才起身观看,只看几页,不做他想,只细细研读。
李牧原只看一眼,头嗡的一下要炸开,他如同深陷入火光之中,与纸张一同被灼烧而不能自拔!胸前的真心玦更是烫的吓人,无数的文字图样钻入他的脑海,来回旋转,却一样也记不住
须臾火息烟灭,只剩一缕灰烟飘落,刚才的一切仿佛是幻觉。
李牧原捂着头半跪在地上,崔如海若有所思,唯有马无相咳了一声,憨笑道:“咱们可是得了大运!这家伙那么厉害,身上肯定是好东西!也不枉埋他一回,我这边记了一些,大家都说来听听,相互参考!”
说着,自己第一个说了起来,只可惜他本就看了个囫囵吞枣,悟性也是一般,文字图样在脑海清晰无比,说出来却糊糊涂涂,乱七八糟说了一些,只能惺惺作罢。
崔如海和李牧原,也是绞尽脑汁说了一遍,虽比他强些,却也没有个什么东西,三人大眼瞪小眼,一时尽皆大笑。
此时天色已晚,回到城关大门早就闭了,所幸门口还有鬼市,先买身衣服,再从鞋底摸出钱凑凑找个柴房住了一晚,李崔二人睡的浑身酸痛,马无相一宿没睡,第二天一开城门,便急匆匆的赶了归去。
李府上已经快翻天了,李牧原一宿不见,李老爷班上有事,也一宿未归,老黄和小雀儿已经收拾了状书、银两,甚至还有干粮,要分头去找二人!
看着头发苍白、满脸憔悴的老黄,看着盯着两个肿眼泡、抓着一根打狗棍的小雀儿,李牧原酝酿了一肚子话,什么也说不出来。
“俺去给少爷买包子。”
小雀儿将包袱一甩,呼啦一声窜了出去,老黄咳了一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俺去烧水,少爷洗洗就睡,年轻人火力大,但也不不是铁打的。”
自古温情最是刮骨刀,李牧原少年心性,原本还有些硬气和无所谓,两句话一说,眼圈先红了,喃喃不能自语,又不知道做什么,只得回房写书,却一笔也落不下去。
一会儿工夫梳洗完毕,又用了包子,便躺在床上,胸口还有淡淡掌印,已经几乎不可见。
当时白九的一掌,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生死变化,多是无常,一天的时间,恍若仙人的白九逝去了,差点被他杀死的自己,却又从他那里得了好处。
“武人?”
“也没吃人心肝,也一样会死。”
想的太多总是会累,李牧原头一摇,开始默默回想当时自己看到的那些文字,不多时,轻轻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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