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原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些人,耍刀肯定是半路出家,耍赖才是他们的老本行。
他们分工明确,有在地上翻来覆去打滚的,有抽着眼泪撒纸钱的,有哭嚎顺带着一溜儿脏话蹦出来的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办到的,一会儿功夫,纸花,白绫、香炉样样齐备,甚至搭出了一个小小的架子,摆出了玲珑袖珍的的奠堂。
唯有唐云一个人没有哭闹,他一脸深情的给死去的兄弟换上寿衣,摇头叹气,脸上挂着天大的委屈。
唐云手下名叫小六子的大汉最是厉害,一边惨嚎,一边指着李府痛骂,也不知道是哪儿的俚语,反正骂了半天,没有一句重样的。
李翰林气的面色发青,直喘粗气,幸亏小雀儿在一边搀着,才勉强没有倒下,老翰林不停的跟周缉捕说着什么,可周缉捕翻来覆去,就是摇头。
缉捕虽然跟缉捕使只差了一个使字,但是地位天差地别,一个是皇差,最低也是九品官。一个则是维持社会治安最低一等的吏员,无品无级,按照大徐百姓的说法,那叫做缉捕不带使,活着不如狗。
李翰林虽然只是京官里最不入流的一级,这些年官场没有任何的起色,也没有什么权利,可官就是官,有品无品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平日里周缉捕见了李翰林,从来都是点头哈腰,恭敬问好。
可今天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李牧原听的清楚,周缉捕左一个无能为力,右一个稍等片刻,老神在在,摆明了就是不想多管。
眼看老爹气的不行,李牧原示意老黄端口茶上来。自己抢上前,压低声音道:“周大哥,今天麻烦你给解个围,赶明儿我跟无相好好请请您,咱们春月楼上好好吃一壶。”
李牧原跟着马无相和崔如海从小读书之余,就在市井里玩耍长大,自然知道一些下级吏员的情况。
先把好处给足了,并且抬出了马无相来马家老爹虽不是周缉捕的直接上级,可也能说上话。按理说这样棒子加着甜枣,这一番话该好使才对。
可周缉捕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摆手,仿佛春月楼的酒宴是什么剧毒之药一样。
就他这一退,那小六子抢到机会,一下扑上前,手中的香炉向前一扔,炉灰铺天盖地的洒了老翰林一身,炉子擦着老黄的脸滚落在地,带走了老黄最后一颗门牙。
小六子不依不饶顺带着拽住李牧原的大腿嚎啕大哭,鼻涕眼泪抹了一大把。
李牧原哪里忍的了?嗖的一声抽出剑来,剑上寒光四溢,显然是已经动了杀机。
“牧原!咳!把剑放下!”
老李翰林虽然被呛的喘不过气来,还是吃力的叫道,小雀儿也扑上来,拽住少爷的胳膊:
“少爷!少爷!咱们怎么能够跟他们计较呢!”
小六子一看这架势,瞥了一眼大哥的眼神,顿时心领神会,干脆利落的躺在了地上:“你要杀就杀!我兄弟都被你杀了,我也不想独活!来呀,来呀!你一剑捅死我啊!不敢捅的都是怂包王八蛋!”
李牧原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无赖子见过,仗势欺人的见过,就是没见过这样的混球!
熊熊怒火让李牧原体内的真气疯狂乱转,他也没心思控制,竟有一些真气从经脉里窜了出来,汇入四肢百骸,让他的皮肤隐隐的透出了一丝玉石的光彩
“啪!”一个不知名的混蛋,不知道从哪里取了一桶粪过来,径直泼到了李府的墙上,伴随着一阵开怀大笑,恶臭味瞬间弥漫。
“哈哈哈!”唐云一只手盖着鼻子,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刀锋:“这位小官人,小老爷?大侠客?你要是识相的,乖乖跟我们走一趟,我兄弟死了,自然要一个说法!”
“当然,你也可以回家睡觉,白天臭点没关系,就是不知道晚上的时候,你还能睡的着么?”
京城的捕快已经来了,可是没有一个凑上前,周缉捕反倒驱赶着他们:“去去去,人家家务事你们瞎来掺和什么?”
老翰林已经气的不行,嘴唇乌青,浑身颤抖。
举目四望,街坊虽多,却没有一个站出来的,远处的皇城巍峨,却有些遥不可及。
他李家只有一个门牙都快掉干净的老头,一个半大丫鬟。
还有他自己。
好生孤独。
只有手中剑而已。
“你们这群王八蛋,还是吃皇粮的吗?”
一个游侠打扮的男子站了出来,看年纪,也就比李牧原大上几岁,风尘仆仆的脸上还有一丝稚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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