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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云塔娜向长生天敬酒的任务已经完成,趁着着微明的晨曦和蒸腾的雾气,她欢快的喊着冲向最大的两条鱼。可是她突然大叫一声,蹦出老远!

大家吓了一跳,向着奥云塔娜身边看去,那两天大鱼竟然是两个人!

长老走过来,伸手摸了一下两个人的鼻息,大喊:“还活着!”

长生天保佑,这么冷的天他们居然没被冻死!整个部落的老老少少此时也顾不上鱼了,过来七手八脚就把这两个人抬上了雪扒犁,送回了部落。看装束这两人是汉人,但是整个部落里没人在意这一点,因为长老说这是天生天带来的客人。

方岩和杨黛被长老安顿在了奥云塔娜的帐篷里。长老不懂医术,却有着丰富的生活经验,他看得出来这两个汉人主要是刀伤和脱力,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一顶温暖的帐篷和一锅热乎乎的鱼汤。

长生天的客人刚刚住进帐篷没多久,白灾随后就到了。所谓白灾就是暴风雪带来的极寒天气,每次都会带走无数牧民和牲畜的生命。

漫天的狂风暴雪中,霫族几十顶破破烂烂的帐篷似乎随时会解体。方岩完全是被呜呜的风声给吵醒的,他虚弱的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胡人姑娘正好奇地看着他。这姑娘头发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看起来像黏在一起的毡布,脸上也都是皴裂的血口,只有一双乌黑的眼睛清澈见底。

胡人姑娘搀起他来,手里拿了一碗东西喂他喝。方岩哪里顾得上喝东西,着急问道:“公主殿下呢?”

胡人姑娘听不明白他说什么,看表情却猜到了意思,于是用手一指。方岩顺着她手指看去,只见杨黛安静的躺在帐篷的角落里,似乎在熟睡。

方岩把心放了下来,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又酸又疼,浑身的伤口仿佛同时发作了起来,疼的他一咧嘴。那胡人姑娘粗手粗脚地把一个破陶碗塞进他嘴里,直往下灌。方岩咕咚咕咚呛了好几口,好不容易把这汤灌完,一口气才缓了过来。

方岩吧唧吧唧嘴,发现一股子鱼腥气,这才知道刚才喝的竟然是鱼汤。方岩不禁暗自苦笑,他险些成为大唐军中第一个被鱼汤淹死的人。

看见胡人姑娘开心的笑脸,方岩不由心中一暖,连忙抱拳施礼道:“在下方岩,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胡人姑娘满脸不解,摇了摇头,指着自己道:“奥云塔娜”。

方岩立时明白了过来,指着自己:方岩,又指着杨黛道:杨黛。

奥云塔娜格格笑着,显得特别开心,指着方岩道:阿卡,又指着杨黛道:阿查,意思是哥哥、姐姐。

奥云塔娜自己乐了一会儿,就从帐篷的角落里拿出一些干草,放到嘴里一阵大嚼,然后走过来,很熟练的掀起方岩的衣服,将嘴里嚼烂的草胡乱涂在了方岩身上。

方岩只觉得伤口一阵发麻,疼痛大减。这草药确是有奇效,方岩的伤口不但没有肿胀发炎,还有收口结痂了。只是涂在身上尚且如此之麻,真不知嚼在嘴里是什么感觉,想到这里,方岩望向奥云塔娜的眼神不禁多了份几分感激。

不远处的杨黛低声呻吟了一声,方岩和奥云塔娜赶紧过去看。杨黛嘴唇干裂,双眼紧闭,不住叫冷。方岩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热得烫手!

那日杨黛杀那萨满是以伤换伤、两败俱伤的打法,虽然拼尽全力阵斩敌人,也被其临死前的全力一击击中。而后又被方岩抱着跳入冰河,漂流许久,导致外寒入体,此时内伤外患一起发作起来。

帐外寒风怒号,帐篷里四处透风撒气,冻得人搓手跺脚。杨黛本就生病,此时更是耐受不住。方岩跳起来捡起帐篷里一切的毛皮、毡子、篷布等等,都一股脑的堆在杨黛身上。方岩有指了指正在熬着鱼汤的火堆,连说带比划终于让奥云塔娜明白了他需要柴火。

奥云塔娜看着方岩焦急的样子,二话不说转身冲入帐外的寒风之中,不一会就拖了根原木进来。奥云塔娜极穷,家中甚至没有斧头,只好拿出一把破柴刀来砍木头。那木头冻得象石头一样硬,不几刀奥云塔娜那布满冻疮的手就震得满是鲜血,奥云塔娜却丝毫不管,只顾挥刀蛮砍。

方岩看得一阵心酸,抢过奥云塔娜手中的刀。他把之前领悟的刀法用在了砍柴上,运刀处毫无滞怠,直如切豆腐一般,不一会便砍得满地木条。奥云塔娜在一旁看得满眼惊奇,直拍手叫好。方岩把木条塞入了火堆,很快火就旺了起来。

鱼汤已经熬的稀烂,方岩好不容易喂杨黛吃了一碗,又把她抱到火堆边。这时候也管不了许多了,方岩招手让奥云塔娜过来,三人依偎在一起,裹上所有能盖的东西,希望能撑过这夜晚的严寒。

火堆烧得噼噼剥剥作响,把三个人的影子映到帐篷上。方岩看着帐篷里简陋到极点的家什,看着奥云塔娜被寒风吹得满是皴裂的脸,不由得感慨这姑娘的艰苦。

不过奥云塔娜从小孤苦,早就习惯了苦难,此刻觉得身体暖和了起来,身边又有人相伴,竟感觉到一丝久违的亲情,不知不觉便哼起歌来。

方岩也听不明白她唱了些什么,只觉得歌声苍凉悠扬,似乎诉说着人生的苦难和艰辛。

方岩一晚上没合眼,不断给火堆添柴。身旁的杨黛浑身滚烫,却一直冷的打哆嗦。这是最关键的一晚,如果杨黛能挺过来就会慢慢恢复,如果还退不了烧,在漠北荒原这缺医少药的地方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不知是那碗鱼汤起了作用,还是恢复力惊人,天亮的时候杨黛不再冷的哆嗦,呼吸均匀起来。方岩伸手摸了下杨黛额头,发现她的烧已经退了。

感觉到有人摸额头,杨黛微微睁开眼睛,低声问道:“其他人呢?”

“都跳进河里了,突厥人追不上。”方岩也不知道兄弟们的死活,只能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杨黛闻言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方岩体力也恢复了一些,就挣扎这起来做饭。奥云塔娜熬的鱼汤虽能救命,却极为难喝,不过就是用柴刀把鱼斩为几段,扔进放满雪水的锅里煮而已。方岩拖来一条十几斤的大鱼,用唯一的那把柴刀把鱼开膛去鳞、去掉内脏,用雪水洗掉血污找来一块动物油脂在锅底化了,然后把鱼肉略煎,再倒入雪水,用大火烧。不一会儿,一股浓浓的香气就飘了起来,鱼汤也慢慢熬变成了乳白色。

奥云塔娜犹豫了好几回,最终狠了狠心,从一个角落里拿出了个层层叠叠的小包裹,打开后里面竟是一块黑不拉几的盐块!草原上盐极为稀少,只能通过跟唐人交易获得,所以这便是家里最值钱的宝贝。方岩接过奥云塔娜郑重捧过来的盐块,敲下了一点,然后把盐细细碾碎,撒进了鱼汤。

奥云塔娜赶紧把剩下的盐块包好藏了起来,随后就流着口水冲了过来,也不管熟了没有,用她那个破陶碗盛了鱼汤鱼肉便大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烫的直咂嘴。

一声轻笑传来,杨黛醒来看见奥云塔娜的吃相实在是忍俊不住。奥云塔娜也傻笑着,还把自己啃的一塌糊涂的鱼递了过去。面对天真烂漫的奥云塔娜,杨黛毫不犹豫接过鱼来就吃,看来也真是饿惨了。方岩见状一颗心终于落了地,知道杨黛已无大碍,就需要恢复体力,于是赶紧盛了满满一碗递给杨黛,随后跟奥云塔娜也一人一大碗吃了起来。一时间帐篷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稀里哗啦的吞咽声,三人吃得是不亦乐乎。

方岩和杨黛自离开定北一直是在马上吃冷冰冰的干粮,这是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吃的最饱的一顿。吃饱后方岩看突然问杨黛:“殿下,当日冰河之中别无他法,我只能失礼了。”

杨黛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方岩。

方岩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两人在冰河中甚是亲密,虽说事急从权,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君臣之礼,可退一步来说,杨黛毕竟是个年青姑娘。

气氛尴尬了一阵,杨黛淡淡笑道:“无妨,袍泽间本应如此。”

说实话,当日形势危急,方岩现在细细想来倒是真如杨黛所说,他完全把对方当成了袍泽兄弟,全无一丝男女之情。

事情既然说开了,方岩最后的一丝顾虑也消失无踪。只是那天冰层下,细碎光影映照的脸庞深深印在了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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