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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萧岚细细端详起那支笛子,若昭和寒越倒是就笛子聊开了。

若昭道:“笛者,涤也,荡涤邪志,纳之雅正。如今先生进京应举,想必定然抱有济世救国之志。”

“长公主殿下谬赞,”寒越小啜一口,“在下孤寒之身,不过自负有些许才华,到京城博一方天地。这长安城中风云涌动,寒某就算有志在心,也无外乎是被风云搅动的命运。”

“熙宁已是出嫁妇人,这皇城之中发生了什么便早已与我无关。任凭这长安城风云变化,我自求心安便可。”若昭面不改色道,“但先生不同,先生迟早是要解褐为宦的,与其被风云搅弄,不如搅弄风云?”

“哈哈哈哈,”寒越又拍案笑道,“长公主殿下见识不凡,自然是明白这长安城中风云如何变化。”

突然他话锋一转,“长公主殿下既为太子的亲姑母,不妨提醒他一下君之嫡嗣不可以帅师,不过历数先代帝王,守国之储君反而不及帅师之皇子,这其间平衡奥妙,太子殿下恐怕需要姑母多多提点。”

若昭语气一松,笑道:“我极少出入宫中,待寒先生进士及第,见太子的机会只怕比我多了不少。这话,寒先生到时候可以直接跟太子言明。”

“刚才是寒某妄议太子了,还请长公主殿下赎罪,”寒越拱手致歉道,“如今这六皇子府上声势正盛,寒某虽不懂天象,只是听说天狼星过盛,光耀紫微。夫过慧易夭、过盛易衰,昔者知伯贪而愎,韩、赵、魏反而丧之。这其中的道理,也还需六殿下明白才是。”

若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看来寒先生金榜题名之后需要提点的人还不少。我听说先生字师由,这先贤名讳中有由字的不知道有多少,熙宁想知先生师的是哪一位?”

寒越凝神盯了若昭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道,“寒某人岂敢这么做,这都是朋友间的闲谈罢了,还请长公主殿下不要当真。至于我这表字何意,长公主殿下如此聪颖过人,又何必多问这许多。”

若昭心下有数,自然不会当真,转而便问起这般珍贵的笛子从何处而来。

寒越漫不经心地笑笑道,“也是因缘巧合罢了。”

“宝剑赠英雄,红粉遗佳人。想来寒先生能得此笛,便是笛艺超群,天公作美了。”若昭赞道。

一时无话的萧岚突然在一旁插嘴道,“师由,早听说你这笛子吹得极好,不如给我们演示一番?我想嫂子颇通音律,自然也是想一睹这柯亭笛演奏的风采。”

若昭轻松地笑道,“云渊这话算是说到我心里了,不知道熙宁可否有幸得此一闻。”

寒越接过笛子爽朗地笑道,“这有何妨?昔者王徽之奉诏入京,泊舟青溪,岸上偶遇桓子野。本与桓子野素不相识,却邀他一奏。桓野王踞胡床,作三调,弄毕便离去,客主不交一言,是为梅花三弄。寒某虽不才,还是倾心向往这般名士风流。”

说罢,他便临窗吹笛起来。

笛声起音清越,仿佛置身阒寂空茫的皑皑白雪之中,风声疏阔,百木萧萧。忽而间柳暗花明,梅花独自凌寒而开,声音仿佛有了温度,听其声,则状若流水,低回百折又似鸾佩,昆山玉碎。一弄忽近忽远,悠远骀荡二弄若存若亡,惆怅怨怼三转峰回路转,徒留雪上残香。

托九成之孤岑兮,临万仞之石磎。特箭槁而茎立兮,独聆风于极危。秋潦漱其下趾兮,冬雪揣封乎其枝。巅根跱之刖兮,感回飇而将颓。

霎时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只剩下这临窗吹笛的翩翩君子。唯有微风纤妙,寒越一缕黑发随风拂面。

众人正沉浸在笛声之时,只听得“哗啦”瓷杯碎地之声,接着清脆的一巴掌和小孩儿哇哇大哭。寒越尾音未收,便戛然而止。

这边三人正在品茶论笛,那边却一下子闹开了锅,三人皆是心中不悦。寒越收起笛子一言不发斜倚在窗边,若昭面无表情端起了茶杯,萧岚起身致歉道:“我去那边看看。”

萧岚走到那边热闹之地,只见两女子和一小姑娘。一个女子身着明亮的茜色外袍,杏目圆睁,柳眉高翘,一脸怒气冲冲,威风明艳端的是叫人不敢直视。另一女子低眉顺目站在一旁,容貌虽一般,仔细看来眼眸也不太对称,一身月白色外袍反倒是显得温雅可亲。可怜的是那个小姑娘跌坐在地上的茶水上,捂着红红的脸哇哇大哭。

萧岚一看就明白了,大约是这丫头不小心得罪了那个茜色外袍的女子,那女子不依不饶,正要教训那丫头一顿。他虽出身高门,但为人温和惯了,自然是看不惯这般恃强凌弱的行为,加上这女子打搅了他的雅兴,心中不悦,看那明艳的女子都觉得面目可憎了起来。他调侃着开口,语气却是冷冷的:

“不知道这丫头得罪了哪家的小姐,值得您这般发怒。且不说动怒伤肝,单是这发怒的表情便毁了您这绝好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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