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往前走出一步,侯大苟的心里便如钢刀捅了一下,他的眼前浮现出几十上百种柳世源被天雷炸得血肉横飞的惨状。当然,侯大苟想象到的不仅仅是柳世源一个人的惨状,而是大藤峡方圆百里成百上千个洞、寨的族人被明朝大军攻破的场景,官兵们丧心病狂笑着,有的人撕扯着年轻女人的衣裤,有的人则把钢刀砍向了老人的脖颈,有的人把长枪戳进了男子的心窝。
侯大苟魂不守舍走着,当他拐进遮挡了前面山寨和后面祭天处之间视线的一块擎天大石,迎面撞见了上身只穿着一件亵衣的纪雨瞳。
见到侯大苟,纪雨瞳欣喜若狂,边跑边喊道:“大首领。”
见到纪雨瞳迎上来,侯大苟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涌出了一股杀意:“都说红颜祸水,大藤峡今日之危,都是因为蓝小龙被纪雨瞳的美色迷了心智,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惹出来的,她就是个惑乱男人的祸根所在。总有一天,我侯大苟一定亲手把这个祸根给挖起来。”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平日里看来如同仙女精灵一般存在,千娇百媚的纪雨瞳在侯大苟的眼中变得面目可憎起来。侯大苟不想理会纪雨瞳,没有好气道:“纪雨瞳,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柳世源人呢?”
纪雨瞳已经顾不上这些许多,向身后面指了指:“大首领,世源他在上面。”
“柳世源他怎么样了?还活着?”侯大苟忘记一切男女之防,一把把纪雨瞳的手腕给攥住。
侯大苟这么激动一攥,把握不住力道,纪雨瞳顿时觉得两条粗重的枷锁把她细皮嫩肉的手腕死死卡住,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侯大苟攥着纪雨瞳的手连续甩着,连问了几声,见纪雨瞳没有回答,才赶紧把纪雨瞳放开。
“对不起,雨瞳,是我冒失了,你有没有事儿?”
纪雨瞳连连喘了几口气,才来得及吐露出字来:“大首领,世源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好多的血,得赶紧找大夫医治。”
侯大苟两眼放光,大声笑了起来:“柳世源还活着,他还活着,哈哈哈哈……”
他一把把纪雨瞳的手甩到一边,几乎把纪雨瞳一个小姑娘甩了个趔趄。
侯大苟三步并作两步,差点就算是要飞奔了起来。
被两名壮汉押住,抬不起头来的蓝小龙把纪雨瞳和侯大苟的对话一字不落全部听进了耳朵里。他两只眼睛只能看着地面,不过想象接下来的画面,他绝望地大喊道:“不……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放弃了一切,拼着被叔父下以刀斧加身的极刑,拼着被千千万万族人戳着脊梁骨骂,也要置他于死地,为什么他不去死?”
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回答他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把心悬在了柳世源的身上,对于族人们来说,柳世源是生是死和他们一家老小的安危息息相关。
侯大苟放却自己身为大首领的持重,像个孩子一样大笑着跑了近百米的距离,透过厚厚的雨帘,他看到前方模模糊糊躺着一个人:“柳世源,是你小子吗?”
柳世源听到侯大苟这句话,眼角瞬间湿润了。身为一名在大藤峡随意跺跺脚,方圆千里都会抖上三抖的人,作为能够让大明帝国开出只要有人能够生擒或者斩杀便“官升一级、赏金千两”条件而无法得之而后快的起义军首领,平时的侯大苟是不苟言笑的,杀伐征战一向冷酷无情,却在此时此刻对自己流露出了真性情,如此的惺惺相惜,怎么能够不让人为他肝脑涂地、死心塌地呢?
为了让侯大苟放心,柳世源努力提高了自己的嗓门,回应道:“是我,大首领,我还活着。”
侯大苟跑到柳世源的身旁,蹲下身来,重重拍了拍柳世源身边的岩石:“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不是短命相。哪儿就那么容易死掉了呢,怎么样,还能不能站起身来?”
柳世源道:“这个恐怕是三五天都不奢望能够站起来了。”
侯大苟道:“能够给我留个喘气儿的你就行。谢天谢地,看来天上的神明还是愿意眷顾我们族人的。你走不动,那就由我来扶着你回到山寨,我还要命人把方圆千里之内最好的治疗内外伤的大夫请来,给你疗伤。”
他边说话边弯着腰,准备着把柳世源搀扶起来,那一股子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一个笨手笨脚的父亲对待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生怕触碰痛了柳世源。
“不,不合适,大首领。”受到这样的礼遇,柳世源有些忐忑和拘谨。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说合适就合适。你为大藤峡上下立下了汗马功劳。今儿个,又差点因为一个混人丢了性命。不要讲究这些有的没的,来,尽管靠着我。”
当侯大苟搀扶着柳世源往前面山寨回走了五六丈的距离,纪雨瞳便也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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