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飘渺间。
白居易《长恨歌》中所谓之仙山,并非某一座山,而是三座,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
汉元光二年,武帝东巡至黄、渤二海之滨,言道于海中望见三座仙山之一的蓬莱山,遂于此地建城,名曰蓬莱。
登州的治所设在蓬莱县,亦称蓬莱为登州府城。大明朝的登莱巡抚衙门便置于此处,也就是孙素素此行的终点。
与肖剑约定送到莱州府城,孙素素便有着到那里寻官府中人再行护送的想法。出行前,孙元化严辞交代不得以官宦身份滋扰地方及百姓,所以她一直遵循父亲教诲,从未与地方官员接洽,哪怕六名家丁身死,只剩她与锦云两个孤弱女子。
而莱州则不同,在父亲治下,到了莱州境内就等于家了。
而真正的家,却只能是家人所在的地方。
登莱巡抚衙门后堂,孙素素的家就在这里,到家时已是离开高密的三天后。接风晚宴结束,孙元化把女儿唤到了书房。
孙元化刚过五旬,年龄虽然不是很大,但已老态初现。由于旷日持久地操劳政务,思虑过甚,他的眼窝有些深陷,脸颊消瘦,腮部两侧微微凹进去,现出清晰的皱褶。头发已半是花白,犹如白雪落于黑土复又半融之后两色搀杂,黑白难辨。只是他精神十足,眼睑开阖之间眼神依然犀利,一举一动颇为沉稳,自有着一番久居高位的威严。
“坐吧”
孙元化端座在太师椅上,慈爱地望着面容清瘦的女儿,向侧首的木椅一指,温和地说道。
孙素素款款行了一礼,抬起头方要回话,眼神一瞥之间望见父亲背后悬挂的墨书中堂。那是父亲手书苏东坡的《密州出猎》一词。尤其看到那行,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突然想起了某个人。
孙元化顺着她的目光所向转头看了看,颇为自傲地说道,“别看为父致力西学,但当年也是举人出身,在那一科举子之中,为父的字还是颇有名声的。这幅中堂你也是经常看,难道半年不见,又看出勾划之间的玄妙处了?”
“是啊”孙素素强颜一笑,赞道,“爹爹的字刚健遒劲,风骨清高,古朴中带着温文雅意,在嘉定老宅时常读二王、米、苏,便是与他们比较,爹爹也是不遑多让。”
“这丫头越说越没边了,自己几斤几两,为父还是知道的。”孙元化抚须笑道,因为女儿的归来,他心情格外欢愉,“你说有事面禀,说吧,到底什么事这样神秘兮兮的?”
孙素素轻轻坐在紫檀木椅子上,整理了一下衣襟,轻轻开口,“之前和爹爹说过的那位陆公子,曾经两次跟女儿提及,从天象中得知道登莱即将发生一场兵变,波及极广,祸乱苍生。女儿知道事关重大,才向爹爹单独面陈。”
“当时如何情形?”孙元化清瘦的眉头微微皱起问道。
孙素素如实说了一遍,又特意跟父亲提起分别时肖剑的话,“陆公子说,兵变起于西方,祸乱东方。还说了一句,有陆得安泰,无桥起风波。”
“他可曾知道你的来历?”孙元化依然皱眉问道。
“女儿从未与他提及半字,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孙素素自信地回答。
不但她向肖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便是对父亲陈述一路经历时,也未将白莲教与官军提及半句,只是把山贼两次动手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她知道父亲身为两府巡抚,立场自然在官方,无论是与白莲教逆党结交还是击杀官军,都是父亲所不能见容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总不希望父亲对陆公子生有任何成见。
听孙素素说完,孙元化轻轻地笑了,“不过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亏你还郑重其事的,竟然当了真,这天下间哪有人真能窥破天象?”
“可是,爹爹......”孙素素还要再说什么,孙元化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了,说说你祖母那边的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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