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谔道:“嗻,奴才这便把闲杂人等给驱进北殿。
等皇帝和豫贵人一行走远了,一个执笔太监谓成谔道:“这皇上倒是快活了,咱们这些奴才可就得活受罪喽!那北殿的佣房自先帝驾崩之后就没再住过人,里面早就蚊虫蟑鼠窜来窜去了,紫禁城里的冷宫恐怕也莫过如此。”
成谔长叹了口气道:“唉……以往在养心殿时,妃位以下的宫嫔侍奉皇上最多也就一个时辰。时间一到,就必须要遵循祖法,行止乎礼送回寝宫,你说这堂堂大清天子,和个妃妾鱼水合欢都要被打扰折腾,可得堵了多少窝囊气!现在来了这圆明园里,可以不必依礼法办事,自然是要咱们这些奴才滚的远远的,盼着能尽情尽兴,发泄人欲呢。你呀,也别在那里发牢骚了,谁让咱们是个没了宝儿的阉人呢,这辈子也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命喽!”
寝房里添加了许多调情引欲的陈设摆件,柏木方桌上搁着两碟松子奶皮酥和凤蝶卷子,青花高脚果盘里也盛满了紫溜溜的桑葚。房里的七宝博山炉中焚上了名贵的熏香,窗口袅袅清风扫过,雾锁烟迷。皇帝奔波一天多少也有些劳累的,可是闻了那焚香后,却觉得畅快提神多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豫贵人一眼道:“你这炉里用的什么香料?这么沁人心脾!把朕的三千烦恼丝都给化为尘埃烟云了。”
豫贵人娇羞的回道:“回皇上,嫔妾焚的乃是四阁香塔,以龙脑、广藿和郁金籍地为里,外面又给涂抹了一层波斯松脂,这香对于青壮的男子,可是有莫大的益处呢!”
皇帝的手把玩着空的铁晶斑釉茶杯,笑道:“其他的配方尚且不论,倒是那广藿给掺进香塔里,朕今晚不得要彻夜难眠?你用上这等提神催欲的东西,就不怕把朕的身子给折腾垮了。”
豫贵人娴娴的端起桌上的银透雕三棱西洋瓶,给皇帝倒了八成满的酒水:“哎呀,臣妾哪里能舍得啊!何况皇上还要统率大清四万万臣民,倘若真出了什么差池,臣妾一妇道人家哪能承担起罪责!所以为了给皇上滋补身子,臣妾就特地从良温署那里要来了配方,亲制了罐秋露琼华酿,皇上不妨尝尝这味道是否醇正?”
皇帝微微低首,似是有些不信:“秋露琼华酿不是光禄寺进贡的寻常酒水么,何来的补身益精的效用?你可别随便寻个东西就来打发朕啊。”
豫贵人拨着无名指上鎏银护甲道:“皇上,臣妾就是吃了熊罴之胆也不敢欺骗你呐。普通的琼花酿的确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臣妾所制的这罐酒可是添了肉苁蓉、锁阳、川牛漆以及鹿茸末呢!皇上可是二十来年的周公之婿了,应该要比臣妾清楚这些药材的妙用吧?”豫贵人暗示的很娇媚轻柔,柔到皇帝的心头变的酥麻发痒。
皇帝会意,咧起他那四方阔口笑道:“妙,妙不可言!看来伊兰这次让你随行圆明园可真是做的太对了,不愧是她亲手调教的女人,知道如何让朕夜夜笙歌。”
豫贵人的脸上拂过一瞬莫名的疑云:“贵妃娘娘?臣妾难道不是皇上钦点随行的嫔妃么?”
皇帝意态舒然的瘫坐着:“这次随朕出宫的名录,都是由全贵妃亲手裁定的。原本朕还在担心只有你和成贵人两名,人数太少,容易乏味生厌。可是今夜才知道你竟然这么会满足圣心,能够以一顶十有爱妃陪伴枕边,朕何惧寂寞乎?”
豫贵人立起,紧紧的挨着皇帝,她的身体散发着番红花的香气,她端起那银透雕三棱西洋瓶递于皇帝唇前,目睫像乌色雉尾似的款款扇合:“皇上可别在取笑臣妾了,臣妾伺候您把这瓶琼酿给饮了如何?”
皇帝那突出的喉结上下一颤,抓住豫贵人那只的白嫩的素手,顺势将那瓶和有阿芙的清酿给一饮而尽。常服的领襟被皇帝唇角处流淌坠落的酒汁给渗透打湿,豫贵人的眼神直勾勾的,瞳孔里凝结着深邃如意的光芒。
寝房里,皇帝将娇小的豫贵人横抱而起,摇曳的烛光同那水栀子玫红床幔里传出的喘息声一般,忽明忽暗,时强时弱……
龙树菩萨佛诞之日,宝华殿里请来了许多的蒙古藏传喇嘛,他们在正殿佛堂中诵读着大智度论。恭慈皇太后在后檐抱厦里抄写着十住毗婆沙论,一旁研墨的梵暋道:“太后,请恕奴婢斗胆谏言,皇后自从嫁入天家以来,一直都恪守本分,忠于职守,而且这些年来对太后您也是孝敬有加。为了利用全贵妃而牺牲中宫这样做,真的好吗?”
太后沉静道:“这些日子,粘竿处的余孽对瑞亲王府的监视更加的有恃无恐。而惇亲王的福晋,也就是哀家那个愚不可及的蠢长媳,偏偏挑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时候乘官骄入神武门!岂不知这大清国的女人除了哀家和皇后以外,谁也没有资格能坐着进入紫禁城!白白连累绵恺被皇帝罚俸五年!再者,先帝顾命的十位老臣中,僧格林沁病故赛尚阿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流放宁古塔。前朝的旧势力已经被皇帝一丁一点的瓦解掉,哀家此时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寄托全贵妃之流,利用女人的手段稳住君心。至于瑶箐,哀家的确对不住她,希望它日因果循环之时,所有的业障都降罪到哀家身上。只希望绵忻和绵恺可以平安度日,子孙兴旺。”
梵暋道:“奴婢跟了太后数十年,深知您与全贵妃不同,若不是迫于无奈,是绝不会出此下策的。只可惜皇后娘娘一代贤德,却落了个惨惨兮兮的下场。”
太后的眼角沁出一滴苍浊的泪光:“瑶箐虽然有母仪天下的懿德,但是却没有镇邪除魅的手腕。否则她现在也不会躺在凤塌之上,哀家今日扳倒了一个全贵妃,明日依然会有人觊觎后位。相较饱受暗算的苟活,这驾鹤仙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梵暋啊,哀家的经文已经抄好了,可是实在没有颜面去见长春宫的人。你代哀家走一趟,将东西都给她送过去吧。”
梵暋道:“奴婢明白。”
等梵暋离开后,抱厦里仅剩下恭慈皇太后一人。她双手合十,跪在素色金彩观音像前祷告,也不知她那纷华靡丽的躯壳下,跳动的是一颗孟郊母的慈心还是一缕阴谋者的戾气。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