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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入了夏,建康的天儿热了起来。

虽说有侍女在身后打扇,可仍热的人坐立不安,尤其苦了昭佩,她素性畏热,每日必要汗湿罗衣,苦不堪言。

这日二人正用晚膳,热热的汤饼配着鳢鱼脯,俱是汗津津的,再被微风一拂,暑意霎时消去不少,就是身上黏腻腻的难受。

萧绎自幼养成了不形于色的性子,也不叫苦,仍夹了些色白如雪的鱼肉给昭佩,“不是最爱吃这个吗?再用些。”

“不不不,太热了,受不了了,没胃口。咱们就不能用些冰鉴吗?”昭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抱怨起来。

萧绎微微摇头,“不成的,冰鉴不难得,冰却难得,只有天子殿内才能常备的,咱们到最热的时候方可用上几日。”

昭佩本来热得头昏,听他这么一说,忽然灵光乍现,凑到萧绎耳边,低声道,“冰难得,水却不难得,咱们府中不是就有现成的一汪湖水?你先别说话,等傍晚的时候,咱们甩开侍从,到湖边戏水,保准舒坦。”

那湖本是供观赏的,里头荷花水草遍布,四周又有石栏围着,若要戏水,必先翻过去,可围栏里头有没有落脚的地方,十分危险,萧绎想都没想,立刻否决了她,“不成的,那地方容易落水。。。”

昭佩一时烦躁,心气儿就上来了,“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的,磨磨唧唧,不像个大丈夫。好了,不去就是了。”说完自撂下饭碗回屋去了。

萧绎看她生了气,本想赶紧哄哄,可一转念,又有些迟疑。

昭佩性子倔强,常常发些小脾气,都是自己让着,可长此以往,难免日后纵得她无法无天,不服管教。不如先晾她半晌,等气消了,缓过劲儿来再去找她,也省的自己受憋屈。

一念至此,便没有赶紧追上去。

到了黄昏,萧绎约摸着她过了气头,便将一个新制的孔明锁揣在怀里,要往昭佩房中哄她玩儿。

谁知推开门,屋内竟空无一人,只有昭佩常带在身上的短刀被解了下来,挂在床侧。

萧绎心中一紧,将孔明锁掷在桌上,回头问跟着自己进来的承香承露,“王妃呢?去哪儿了!”

承香承露也慌得满头是汗,承香结结巴巴道,“不,不知道啊,方才王妃说要小睡一会儿,就遣奴出去守门,谁,谁承想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

却见大开的窗扉上沾着些许尘灰,“呀,莫不是翻窗走了,可,可能到哪儿去呢?”

萧绎脑中轰然一响,立时推开挡在身前的承香承露,“快叫人到湖边去。”自己就先撒腿跑了起来。

好在昭佩的房间离湖边不远,半刻钟上下也就到了,萧绎气喘吁吁地放眼望去时,四周却哪有半个人影,显然昭佩早翻过去了。

他往后退了三两步,一个用力,就站上了石栏。可这湖也不算小,再加上天色昏暗,荷花荷叶影影绰绰,哪里看得清。

他一着急,张口就想喊昭佩的名字,又怕忽然一声吓着她,反倒不妙,只能沿着石栏周围慢慢走,和缓着声音,“昭佩,昭佩?”

昭佩正在另一头戏水,右手攀着石栏,身子探进池中,优哉游哉。可时间长了,扯着石栏的那只手难免酸痛,她便想换一只手,仗着从前在家时玩儿过的把戏,先转过身子,曲着双腿蹬住池壁,再将两只手抓住栏杆,松开已经酸麻的右手,只借着左手的力重新转回身来。

却不想池壁上生满了青苔,滑腻异常,一个不慎,双腿就打了滑。仅凭小女孩儿家的一条胳膊,怎能撑住突然的变故,还来不及反应惊叫,就仰面砸入水中。

通水性的都知道,背后落水最难掌控,尤其昭佩并不甚熟水性,被池水一灌,略挣扎数下就没了力气,只隐隐听到有人唤着自己的名字。

说来也是天命不该绝,萧绎恰到附近,忽然听见扑通一声,后头就是水花飞溅声,心知不妙,立时寻声冲过去,却见水中挣扎的昭佩,眼见着已经要往下沉了,可回头四顾,下人们还没来得及赶到,再等怕就来不急了。

当下不及多想,纵身一跃,也跳了下去,抓住昭佩的衣裙,又摸到她的腰身,用力托了一把。

幸而萧绎甚为自律,虽说生性喜文不喜武,还是逼着自己每日习武,小小年纪,竟也有几分傻力气,况且昭佩身量甚似徐夫人,生得单薄纤弱,也不难托举。

可到底水中难借力,他也很快没了后劲儿,只喊几声,“来人,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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