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地处江汉腹地,气候宜人,水土丰沃,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不要说他眼馋,好几个兄弟都曾属意于此,如今这馅饼眼看着就要落在自己头上,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可萧绎这两年的定力更有长进,脸上的表情控制得得体恭敬,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若儿子记的不错,是十七。”
武帝果然满意而笑,“不错,正是你的年纪。过些日子我就下诏,封你为荆州刺史,加封西中郎将。”
萧绎听到此处,便有些按捺不住了,正要起身谢恩,谁知武帝的话还没说完,“出为使持节,都督荆、湘、郢、益、宁、南梁六州诸军事。”
这下不只萧绎措手不及,就连一向温和宽厚的太子都微微变了脸色,什么刺史将军都好说,不过是个官衔罢了。可这使持节,是能够直接代皇帝行使军政大权的朝廷命将,两三个州便已了得,何况是这占了大梁半壁江山的六州,这一下子,就等于是把半个梁国的土地军队都交到了他手中。
就是平素最得武帝和丁贵嫔喜爱的五弟,庐陵王萧续,也不过是四州使持节,且他名下的雍、梁、秦、沙四州都不是富庶博大之地,加起来才算勉强抵过荆州罢了。
可是眼见着萧绎谢了恩,武帝又是一幅欢喜满意的样子,太子也不敢违逆,只得附和道,“江东是个建功立业的好地方,七官啊,你可要好好做出一番事业。”
萧绎听见他这一句话,如在云端的感觉立刻消弭,恭谨回道,“是,我一定不让阿父和阿兄失望。”
这里大局已定,正巧宫人也摆好了膳食,太子和萧绎虽各怀心思,还是兄弟情深地跟着武帝用膳。
席间酒过三巡,武帝却忽然落下泪来。
太子抢在前头,赶紧递了巾帕为父亲拭泪。
武帝接过来略擦了擦,这才叹气道,“唉,本来想用了膳再告诉你们的,可这人老了,就是容易触动心肠。。。你们离京没几日,你们的从兄就,就投奔魏国去了。。。”说着难免又哽咽起来。
武帝虽未指名道姓,太子和萧绎却都很清楚,这所谓的从兄,正是武帝的侄儿萧正德。
这事说来却也话长,都只因为武帝早年独宠德皇后郗徽,从不召他人侍寝,这德皇后呢,却接连生了三个女儿,武帝到了三十四岁,还没有一个儿子。可武帝依旧情深不改,为了让德皇后宽心,将侄儿萧正德过继为德皇后的儿子,以后好继承爵位。
可惜天不从人愿,萧正德过继了没多少日子,德皇后就早早病逝,武帝伤心了好一段日子,才慢慢开始召幸嫔妃,有了他们这八个儿子。
只是如此一来,武帝有了亲生儿子,就不好再让身份尴尬的萧正德留在宫中,前朝的官员也不答应。
可是他一向将萧正德看做自己与德皇后的亲生儿子,倍加宠溺,万分不愿让他远离自己,于是才封了西丰县侯没多久,又召回宫中做黄门侍郎,这官虽不大,却是可以日日见到,免却父子分离。
但这萧正德平白失去了太子之位,心中总难免怨恨。加上从小被宠的无法无天,常砍杀平民为乐,众弟兄对他颇有微词,时常挤兑他,恨意自然更上一层楼。
武帝却因为德皇后的缘故,对他的恶行非但不闻不问,还在数日前才加封他做了轻车将军。
太子和萧绎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是真伤了武帝的心,不过二人也不敢在这时候火上浇油,只能说些劝慰之词作罢。
好容易用过午膳,武帝留了太子议事,丁贵嫔也正好来探望儿子。
萧绎很识相的告退,自己出了殿门。
才要去向母亲报喜,可进门时还跟着自己的暨季江不知到哪里去了。正在张望时,却迎面碰上一个旧相识来。
其实不过是武帝身边一个普通宦官,叫做俞三副的,曾为着宫外一处宅地欠过萧绎的人情,此时见了萧绎,脸上就堆出笑来,“哟,殿下是在找季江吧,他刚才内急,说是马上就回来。”
萧绎本无心与他多言,可此时猛然见了他,心中竟忽生一计来,这人常在武帝身边,未尝没有用到他的时候,便也微微一笑,“原来是三副啊,许久不见了。”
这话虽然平淡如水,听在俞三副耳朵里可就大不一样了。
他俞三副是什么人?一个去了势的阉人,又不像武帝身边那些近侍得脸,说白了就是个不上不下的奴才。可人家湘东王是谁?皇帝的儿子,还是最得宠的儿子。能跟自己这么和颜悦色地说句客套话,明摆着是给自己脸面。
俞三副是个快在宫中活成人精的,如何不明白这意思,当下就压低了声音,“是,多劳殿下记挂提携,殿下但凡有什么吩咐,奴定当尽力。”
又略停了话音,“只可惜奴在天子驾前说不上什么话,帮不了殿下什么大忙。”
萧绎瞧见他这幅嘴脸,心里虽然厌恶,面上却仍笑着,正巧暨季江回来了,萧绎就在俞三副肩上轻轻拍了拍,“怕什么?谁都不是一开始就能说上话的。”说完不再多言,自跟暨季江往阮修容宫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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