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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也不敢抬头看武帝,将身子伏得更低,“这事儿本来没传开,可,可六殿下听说圣体微恙,又将徐州司马崔会意装进棺材里,当成。。。当成陛下来哭号送葬。。。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那崔会意没有办法,只好进京禀报。。。这回必须得处置了。。。”

这才赶紧抬头,果见武帝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朱异怕他再昏倒,赶紧上前扶住武帝顺气,“陛下息怒,六殿下只是一时糊涂。。。”

武帝缓过气来,狠狠拍着眼前桌案,将上头的茶具都震得跳了起来,热气四溅,“逆子!逆子!我还没死呢!他就敢,他就敢私制龙袍!我就是死了,也轮不到他当皇帝!传旨,立刻派禁兵把他给我抓回来,抓回来赐死!赐死!”

朱异见武帝没有大碍,心里松了一口气,正替武帝擦拭溅到身上的热茶,却听见赐死二字,立时大惊,“陛下三思啊,您这么多年的苦心谋划,不都是为了八位。。。如今一旦开了杀戒,可就要付诸东流了呀!陛下!”

武帝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劝告,仍旧拍案不已,“你听见没有!按我说的办!赐死!”

朱异心里虽然着急,也不好再劝,只得先答应下来,边出门去写诏书边思索谁能力挽狂澜。

谁知一出门正撞上俞三副,灵机一动就抓住了他,“快,快去东宫,说至尊要赐死六殿下,让太子快来,否则就来不及了!快!”

这俞三副很有些小聪明,一听这话,明白自己的机会到了,那真是跑的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儿地功夫就到了东宫。

太子正在房中看书,听见天子身边的宦官前来,正不知有何旨意,却见俞三副满头大汗,显然有急事,赶紧问道,“阿父派你来,是有什么事?”

俞三副眼睛一转,想起萧绎的嘱咐来,就赶紧揉了揉眼睛,“哎哟,太子殿下,至尊忽然说要赐死六殿下,您快去劝劝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想太子却并不急切,那邵陵王猖狂傲慢,跟兄弟们关系冷淡,又不是丁贵嫔所生,他再善良,也没理由急着救这么个人,就先细细盘问起来,“赐死总要有个理由吧,是不是六弟做错事情了?”

俞三副见一计不成,立刻转了话锋,谄媚地笑了起来,“是,好像是诅咒至尊来着。。。其实是朱异朱舍人派奴来的,他说至尊其实不想赐死六殿下,可在气头上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好收回,需要有人给个台阶下。太子殿下仁孝之名享誉内外,此时除了太子殿下,别人也没这个本事啊。”

太子虽不满朱异对武帝阿谀取宠,却也明白这个人是武帝肚子里的蛔虫,他都这么说了,应该错不了。加上自己素来仁爱,若此刻不去劝谏,阿父心里也许会生怀疑,于是下定主意,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快走。”

武帝正气怒交加地坐在案前流泪,忽闻殿门又被退开,抬头看时,竟然是太子,不由斥道,“你来做什么!”

太子却扑通跪倒在地,“阿父!儿子来劝您,不要杀六弟!六弟虽然悖逆,可他是您的亲生儿子,您的骨血啊!我们兄弟八个,虽然平日偶有争执,到底还是手足,儿子怎么能看着自己的父亲赐死自己的弟弟呢!”

武帝恨意未消,拿起面前花瓶就砸了过去,“逆子!你也是逆子!你知道爱护兄弟,怎么就不能可怜可怜你的父亲呢!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咒我赶紧病死,好让他做皇帝啊!啊?难道这就是你的仁孝?你是不是也盼着我早死!”

那花瓶不偏不倚,正砸在的太子的额角上,当时就青了一片,砸得他两眼发晕,但还是拼命膝行上前,抱住了武帝的腿,“阿父!您是知道儿子的心的,儿子一天不在您身前侍奉都觉不安,怎么会,怎么会像六弟一样呢?儿子只是觉得一家人血脉相连,有错当罚,可不至于相残啊!阿父!”

武帝看着这个博爱到没有底线的儿子,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他又高高扬起的手在长久的静寂之后无力的落下,轻轻抚上了太子青肿的额角,“唉。。。好吧,告诉朱异,先把那逆子革去官职爵位,押回京中看管,等我好些了,再行处置。”

又亲自将太子扶起来,“难得你这一片仁爱,只怕是救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啊。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你也是,怎么就趁着我生气的时候过来呢?”

太子自以为猜中了武帝的心思,暗暗得意,“阿父放心,儿子不要紧。其实六弟年纪还小,您看他的作为,就像街上的顽童一般。等他回来,儿子一定恪尽长兄之责,好好教导他,决不再惹您生气。”

武帝又要说些什么,朱异却已经推门进来,太子只得很有眼色的告退了。

武帝看着太子的背影,不免叹气,“这孩子的性格。。。唉,做个中兴之君还算勉强,可在眼前的乱世中。。。唉。。。可是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也不能老责骂他们,否则都成了逆子了。。。”

朱异忙赔笑道,“太子善良单纯,其实也是好事,再说陛下正值壮年,少说还有五十春秋,多的是机会历练太子,何必忧心呢?”

武帝摇摇头,“病了这一场,我心里也有数了,你就不要说这些空话哄我了。况且,这孩子也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单纯,你说,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密旨呢?”

朱异这才想起忘记告诉武帝,是自己请太子解围的。

可他跟太子在政见上多有不和,这样的误会显然是自己所希望的,更懒得替太子开释,立刻不清不楚地叹起气来,“唉,陛下刚刚还说呢,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跟做法了。您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春日寒气重,您又刚动了肝火,还是先担心担心圣体吧。”

说着就要扶武帝躺回榻上,武帝嘴上还在较劲儿,身体却跟着躺了下去,“刚才还说我正值壮年,怎么又担心起圣体来了?可见所言不实。”

朱异没有回嘴,只是替武帝盖好了被褥,“是,臣话中的真假,难道还瞒得过圣聪不成?”

又陪着武帝斗了一会儿嘴,直等武帝睡下,这才出门去处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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