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这蝼蚁的名字么?”
陈耀明笑笑。
“那只卑微的生物早就死了。”
他咧开如刀割般的嘴,狞笑起来像一把随时欲要取人性命的弯刀。
“他死在了极乐之前,用血与魂铺垫通往圣殿的大道,这是他的荣幸,是他这一生中最有意义的所在。”
他的笑容里有着属于圣徒的虔诚又带着属于暴徒的疯狂,两者诡异地交积融合在一起。
他随手丢掉手里拎着的头颅,那是一个男孩的头颅,死白的脸上,死瞪一双空白的大眼,想来临死前受到了莫大的惊恐。
巨大的恐惧伴随死亡将至,在濒死之时,在那个最无助的时刻,男孩出自本能想着找寻那个男人,那个像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他小小世界的,如擎天大树般魁梧雄浑的男人。
可男人到底没有出现,年幼的他猛地惊觉,身后空空无也。
那颗头颅坠地后无力地滚动,浓稠的黑烟紧随着降下,笼罩在那颗头颅上,稍息的时间,就已将其整个吞噬在浓墨般的烟雾里。
黑烟表面缓缓隆起,浮露出男孩的那张空白的脸。
那张脸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绝望,此刻正死死地瞪着他的父亲,聚焦的视线似乎要贯穿男人的心脏,他仿佛是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就这样干干地与他的父亲对望。
“啊爸,救我,救救我!”
“啊爸,我好冷我好怕我感觉我好孤单。”
“啊爸,我想家了,我想啊娘了,我要回家!我不要留在这里,这里好可怕,好可怕我不喜欢这里,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啊爸,我想回到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啊娘还在的以前,我好想告诉她我好想她好想好想她,好想好想家。”
一条黑烟不知何时连接在许雄与孩子鬼魂,黑烟形成长触探入灵魂,通过灵媒的转接,许雄撷取到了孩子生前最后那点零星的记忆片段。
迟了,一切都太迟了,晚了,错过后,不再拥有。
再见也再也不见之间,往往只是一线之隔,煌煌大世里头,大家都是无根的浮萍,说不定哪天就要去往何方,说不准哪天就天人永隔。
血越浓,情越重,心越痛。
陈耀明无声地微笑,他温柔地伸手抚摸黑雾里那张无助的脸,眼睛迷醉得就像是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嗔,我们是悲哀的人,悲哀得曾以为自己不再悲哀。”他轻声说,“悲哀就像魔鬼,他会慢慢蚕食掉你的灵魂,把你变成他的同类。”
“所有的美好都该粉碎,魔鬼唯有前往地狱的最深处,于极恶当中寻觅,才能找到那条通往极乐之路,”
他抬头,仰望天空,莫名地笑。
“曾几何时,我们都曾梦想过成为天空的使者。”
“可后来,我们都输了,输给了这片天空,囚禁在这个逼仄的牢笼里。”
“如今那么多年过去,醒来吧,嗔,带着你的怒火,与我一同点燃这片苍穹!”
他抬头狂笑,他不记得今天说了几次烧毁这片苍穹了,他真的好恨好恨这片该死的天空,那股强烈的恨意催生的强烈执念,让他从深渊里苏醒,让他痴狂,让他不顾一切,哪怕是像飞蛾扑向火那般奋不顾身,他也在所不惜。
他抚摸男孩脸庞的手骤然握紧收拢,那张苍白的面孔陡然破碎,悲伤的闸门似乎轰然洞开,男孩无助的恸哭泛滥成河。
猎人小队的其他成员陆陆续续地赶到了,他们纷纷屏住屏住了呼吸,拳头死死地握在一起,暴跳在手臂上的青筋无不在显示着他们心里狂涌的悲伤以及歇斯底里的愤恨、仇恨,以及滔天的怒火!只是他们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他们在等那个男人的命令,那个来自队长的命令。
“嘿,你们都走吧,这里不是你们的战场了。”
许雄背对着年轻的猎人们,轻声说。
“大哥”
有小弟吱吱唔唔地发言。
“滚,都他妈给老子滚,是不是非要逼老子骂人?”
许雄不耐烦地爆喝,蛮横地打断那位小弟的发言。
“滚,快他妈滚,求你们了,快他妈的给老子滚!滚!滚!”
他忽然暴躁地跳起脚来了,他眼里似乎有火在焚烧,炽烈得令他恨不得一把烧掉这个该死的世界。
年轻的猎人们识趣地退下了,男人用反常、暴躁的表现来告诉他们,这场战争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染指的了,那是超脱凡人范畴的战斗,主角却是他们都熟悉不过的两人。
冷风嗖嗖地刮过,寥寥数句话里,年轻的猎人们听清了那道命令。
只是这道命令听起来更像朋友之间的打骂,混杂着浓烈的请求的味道。
名叫许雄的男人,请求他们离开。
这已经不是一场像以往的村落之间的小打小闹了,这是一场神行走在人间肆意杀戮、收割亡灵的旅程。
能打倒神的,只有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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