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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髯客是大行家,一看就知道掌教真人和那个老道士刚才在运功为那个瘦道人疗伤。只听老道士鼻孔里哼了一声,嘴巴微微张开,平平吐出一道柱状的白气,有一尺多长,老道士闭上嘴,那白气凝而不散,晶亮亮的,平直地缓缓向上飘去,遇到屋顶,就像玉尺一样横在那里。虬髯客大惊,他曾听师父伊叙奴讲过,中土道家有种养气功夫,修到最高一重,内息能凝成实块,不仅寒暑不侵,刀剑也不能伤其身,每次运气后,嘴巴或耳朵里能冒出云气,这些云气会凝结为拂尘、玉尺、木剑等道家法器的形状,这个貌不惊人的老道士吐出玉尺,看来内功已臻绝顶。虬髯客暗道:俗话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果不我欺,自己曾以为内力天下第一,被义弟超出后甚是失落,现在看,纵是李靖的内力也远逊这个老道,自己离天下第一的宝座更远了。

老道士睁开眼睛,缓缓站立起来,掌教真人伸手想扶他,他左手一拦,轻声道:“不妨事”,上前看了看瘦道人的脸色,点点头,道:“睡去。”说完轻轻一抖身,刚才还浸透汗水的道袍腾出一片白气,转瞬即逝,道袍随即变成浅色,老道士向门外走去,监院道士想送他,被他伸手拦住。虬髯客立刻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像老道人这种高手,能察觉到暗夜中眼睛反射的星光,过了一会,估摸着老道士已经走远,虬髯客这才睁开眼睛,重又向里瞧去。

此时那个瘦道人气息越来越急,不一会,头顶冒出淡淡的雾气,掌教等人凝重的脸色终于舒缓下来,虬髯客判断这个瘦道人受了极重的内伤,又身有隐疾,难以自愈,所以掌教真人和那个老道士才不惜冒着风险,损耗真元给他疗伤,现在他的内力已能催化体液,气息急而不乱,说明已无大碍。

过了半柱香功夫,瘦道人睁开了眼睛,站起来向三人立掌行礼:“多谢诸位师兄弟,多谢达师叔”监院和那个矮道士立掌还礼,掌教真人捉住瘦道人手臂,微笑道:“老君保佑,师弟闯过了玄关,今后再不受怪病困扰。”瘦道人眼中冒出泪花:“明德微末之躯,无功无用,死不足惜,师叔与师兄为我损耗真元,如若敌人此时来到,明德必成朝阳宫的万世罪人。”

虬髯客听到“敌人”二字,心中一动,这个敌人显然非指自己,还有谁敢成为朝阳宫的敌人,难道是武显扬?

掌教真人微笑道:“贫道学浅,昨日才悟到解除怪病的道路,害师弟受了许久折磨,实在惭愧!师弟业通今古,朝阳宫全部绝学尽在师弟心中,怎么能说无功无用?要说无用,也是贫道无用,辜负师父期望,坠朝阳宫声名,害师弟受伤,不仅无用,而且有罪。”那监院道长插话道:“掌教师兄此言差矣!武显扬天生反骨,叛教早在师父意料之中,开山宗师一百多年前也预言我教有此一劫,若非师兄力挽狂澜,击走那贼子,我教百年基业势必毁于一旦。劫数乃是天定,与人力何关!”

虬髯客心道:武显扬果然叛出了朝阳宫,当时必有一场恶战,武显扬、许逊他们斗不过掌教真人,逃下山去,朝阳宫经此一役,受创颇深,这才阻断与外界的通路,闭门疗伤。瘦道士明德八成就是那时受的伤,听掌教的口气,明德道术很深,他们不能不救。不知朝阳宫为什么会起内讧,佛道中人消极遁世不通权变,遇到变故,自己应对不来,偏爱用劫数作借口,实是懒惰无能,推诿卸责,虬髯客对此极是不屑。

这个地方透着太多古怪,只看这帮道士躲在佛寺里就匪夷所思,虬髯客还想再探下去,前院里三更鼓响了,他只能忍下好奇,安顿了忠恕,带着满腹狐疑悄无声息退出朝阳宫。他出了祁连山,越过张掖城来到酒泉,赫然发现当地有不少景教教堂建在佛教寺庙里,这些地方居民混杂,教派纷乱,多数信众一身多投,寺庙中教徒杂居是寻常之事,这才知道自己少见多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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