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晚步启和星仔把桌子上的菜也只是大概吃了个遍,最后终究也没能吃多少。星仔率先站起来离开餐桌,张开胳膊伸伸懒腰。
“不行不行,真吃不动了!”说完跺跺脚走回桌子跟前,从盒子里抽出一支烟。
“刚才还说那些后生们呢,这会儿自己可又不吃了。”步启还坐在那里不慌不忙的夹铁板上的大块牛肉。
“别磨蹭了,一会儿这年都过完了。”星仔仰头伸长脖子大口大口的吞吐着烟雾,吐着一个个浑厚圆润的烟圈。
“你看经理们那桌,人家不都还吃着呢嘛。急啥?”步启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来不来,我出去找别人玩去咯!你自己一个人在这慢慢吃。”星仔弯腰一只手托着桌子说。
“我擦,你等我一下能少块肉吗?再等我三五分钟。”步启拽住他说。
“唉!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了。我去瞧瞧马晓凤也在那打麻将呢。”说着便遛了。
步启也只好继续一个人吃饭,不时又抬头看看电视里的春晚节目。事实上步启自己并不太喜欢热闹,他更喜欢两三个朋友静静地坐着聊聊天。再往麻将桌那边望去,已经围了不少人。记得最开始还只是洗碗间的一个嫂子喧着组织起来的,然后又有几个大厨吆喝打荷小弟们去找几副麻将来,人现在已经围了好些。
很多平时在后厨看起来没精打采的老油条,现在都个个精神焕发。不止是坐在牌局位子上的人,就连那围观的也是神采奕奕。他们歪着胯围在一起站立一圈,现在已经有五六桌牌局了,每桌都围了不少人。有的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探着脑袋看牌桌上的状况。有的一只手夹在另一只胳膊和腋窝之间,腾出来的另一只手里抓把瓜子津津有味的往嘴里送着。
此时的星仔已经消失在了这人头攒动里,只能听见人堆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嚷声。有的喊二十一锅,有的喊要五十一锅,围在外面的也跟着喊。步启也便不再找星仔了,他一会儿总会过来的。
步启也吃撑了,便去倒了杯热茶过来。看看电视机正中央的那桌,几个经理和保安部的队长以及几个班长都还在说笑着推杯换盏。步启又想起十几分钟前星仔说过的一些话,一边环顾其他桌子上的杂乱,双手捧着水杯独自发呆。
“嘿!你怎么不出来玩呀?”只觉得有人很轻的拍拍自己肩膀,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步启回头定睛一看,才知道是吴大志。
“嗯,刚吃完饭,等星仔一会儿回来再一起出去。”步启回答说。
大志没再说话,只是在跟前直直的站着。他总是这样,步启也早习惯了,你请他坐下的话他肯定会答应“好好,谢谢。”然后还是站在那里不动。
“你出去玩了吗?他们都在外边干什么?”步启试着找点话题。
“嗯....玩呀,外边有放烟花的。”吴大志还是站着,话也是说一点又留一点,最后又还是都说了出来。
“你怎么不跟着他们?”步启知道大志在传菜部里的时间很长了,但是大家平时看他呆呆的,虽然他长着一双滴溜溜的又大又圆的黑眼睛,可是言谈举止完全和眼睛里的灵气不和谐。不需要很久,只同他共处半个小时就知道,这是个有点可怜的大男孩。
传菜班里的后生们可能欺负过他,经理把他安排在凉菜房。每天只走走凉菜就可以了,然后大家就更记不得传菜班里还有一个叫吴大志的了。
步启来这里的十多天里,没有见到有人欺负他,可也能感受得到小后生们对这个老后生的排斥。他大概要比他们要大出五六岁,大志似乎也没有很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容纳与否。他每天照样做着经理班长安排好的卫生区域,到点了就守在凉菜房的门口。总是留着稀松而轮廓明显的两撇八字胡,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靠着厨房的门框低着头若有所思。有的时候他会有节奏的律动着身体,伸着脑袋前后小幅度的前后晃动,后背规律的轻轻撞着门框,然后再弹开。那是他心情好的时候,如果你从他的身前走过,他一定在哼唱着光良的《童话》和另一首叫《小薇》的歌。而且当你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吴大志,你也不难发现他仅会唱的几首歌里,也仅仅是歌曲的开头两句和高潮时候的三四句翻来覆去的唱着。
他总是不厌其烦,对歌曲是这样。他开始认识的每个人时,都是很热情而且有礼貌。每天和经理班长用礼貌语问候好几次的,整个酒店也只有他一个了。但是时间总是慢慢悠悠的从间隙里划过,这位叫吴大志的仁兄已经在酒店三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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