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立十五年七月十八日是凌国一年一度的狩猎大典,二十六乃锦荣公主及笈大礼,举国同庆。
七月初十,皇家撵驾便浩浩荡荡离宫赴紫蔚山,百姓莫不争相观望。宫中除未央者,极少出宫,尤其那些公主郡主,皇妃太妃,若不是逢着这些重大节庆日,根本无法离开宫墙半步。是以轿帘外喧声嚷嚷,她们亦是心痒难耐,即使出宫前严令抬帘观望,总有那么些悄悄抬条缝,好奇偷瞧。
未央好好休养几日,腿伤完全好了,因着经常受些小伤,皇上又对她十分看重,在她的威胁警告下,未央宫自然没说与他人听。她与锦荣本是各带宫人侍卫独坐轿撵,逢着锦荣大喜之日,她自是兴奋难掩,非得带了贴身丫头与其同坐。那些侍女自然同挤一辆车。
“你可消停点儿吧,鬓角都起了。”锦荣看着趴在窗口一个劲傻笑的未央,忍不住叹声道:“来,我帮你抿抿,一会去了让人瞧见可怎么好?”
未央乖巧递过身子,让锦荣帮自己把鬓发弄下去,娇声道:“有荣姐姐在,未央哪儿能出了糗去?再说了,这是给姐姐找夫婿,未央可不在乎。”
“好好好,你这鬼丫头。”锦荣笑道:“也是人家尉迟三少爷受得了你疯疯癫癫,否则,父皇可要操心了,谁人家敢要你?”
“哼!”未央不屑道:“谁用得着他受得了?本公主还看不上他呢!瞧着吧,父皇早早晚晚得解了这门姻亲。”
“咦?你这又是何故?几日前不还高高兴兴一起玩儿么?”锦荣诧异道:“难不成你又欺负人家了?”
未央嘟着嘴不高兴了:“哪里是我欺负他?分明是他混蛋……算了,本公主再也不要和他玩儿了。”说完,偏过脸不说话了。
一旁的凝香正削着水果,看未央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荣公主有所不知,我们公主和尉迟少爷在未央宫里比剑,一个不小心,被划破了衣服。公主当然不甘呐,随手抄了腰间玉佩向人家砸过去过去,可惜三少爷早有防备,一剑挡了开来,摔到地上……
那玉佩可是公主随身带了好多年的,公主哪儿能轻饶了他,拿着利剑要跟人家拼命,尉迟少爷吓得来不及告辞,直接由高墙飞奔而去。”
“公主现如今是生尉迟少爷的气呐!”
锦荣和侍女秋纹相视一眼,忍不住“咯咯”笑了。未央见她们乐个不停,一把抬了帘子又自顾自看外边去。挨挨挤挤的人群中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未央一愣,顿时唇角一扬,心情大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先行撵带领下直奔紫蔚山,沿途中人声鼎沸,歌颂凌皇者比比皆是。凌国本是一附属国,短短数年竟一跃成为天下三霸之一,凌墨尧功不可没,在人民心中宛若神灵。此次出宫,自然是争相观望,欲览这位传奇的国君真面目。
皇后江映月端坐凤撵中,对帘外呼声好似漠不关心。吕茵放了帘子,心中百感交集,叹道:“果真是深入民心呐!”
江映月不动声色,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睛。吕茵自知失言,也不敢言明,只好岔开了话题:“明年即是锦灵公主及笄,我们也该好好打算了。最近陆侍卫没有进宫,倒让公主无精打采,照这样下去,奴婢担心……”
江映月蓦然睁开了眼睛,眸光如剑,厉声道:“你给本宫看住了她!未央宫的已是有主,静安堂那贱人怀着什么心思本宫能不知道?锦灵丫头安分便罢,她敢坏了炔儿的事,休怪本宫不顾母女之情!”
吕茵吓的连声称喏,半天坐着不敢言语。
赵全不放心,回头看了眼那奢华的明黄轿撵,可惜纱帘微漾,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伟岸而坚定,端坐其中。
近日不知何事又起,凌墨尧日夜劳心,频繁接见各种神秘人,连自己都不得在场。
看来风雨之势,势不可挡呐!
长街十里,终有尽头,百姓的队伍却一直追到紫蔚山下。
尉迟元翰率早先前来的官员跪迎皇撵,一直带领众人到达行宫为止。因着行宫完工没多少时日,除皇上皇后和未央内宫早定外,其他人都是临时分配,临时收拾。
一上午舟行劳顿,皇子公主宫人们早已疲惫不堪,尉迟元翰率百官在清华殿为皇帝接风洗尘,凌墨尧传话来要后宫各位听候皇后吩咐,江映月让吕茵传下去,各公主、郡主、皇子暂理内宫,申时一刻再参加凌皇为将士的接风晚宴。
紫蔚山被凌国人们称为“圣山”,虽不是很高,却绵延数百里,是凌国与东南边楚国的天然屏障。南坡绿草如茵,百花齐斗,北坡却是白雪皑皑,终年不退。
这行宫地处紫蔚山眉,环山而建,顺势而为,历时三代君王六十余年方全部完工。由于紫蔚山的特殊位置,行宫以清华宫为尊,坐北朝南,极历四季之变化。
山里毕竟不同宫中,虽是六月流火,却难得清凉舒适。未央让凝烟她们帮着去收拾秋霞斋,自己拉着锦荣去榭络阁歇息。正欲离开,一位绿衫少女叫住了她们。
只见那女子也不过十四五年纪,身子却颇是高挑,肤色雪白,艳若桃李,尤其是一双杏眼,湿漉漉闪着柔美的光,比起锦荣有过之而无不及,较未央青涩的模样更加迷人。只是年纪尚小,脸上难免有点小性子,略显锋芒,不同于锦荣的沉着大气、未央的灵动可爱。
这便是当今皇后之女,凌国三公主玉璇者,锦灵也。
锦灵远远的叫住她们,独自走了来。未央平日里受万人疼爱,自然刁蛮任性,可偏偏这锦灵是皇后、太后的心头宝,也是骄纵蛮横,无人敢惹。小时候未央随尉迟元翰家相处极多,颇少在宫里,是以两人不常相见。后来未央回宫,逐渐参加一些宴会,莫不是于凌墨尧下首,与皇后平齐,而锦灵只能居于各皇子下首,与锦荣一众公主平齐。
众人自知锦宁公主大,那些平日里随在锦灵后边的公主郡女自然争相巴结。锦灵自幼颇得众人疼爱,哪里吃的下这气,处处寻事挑衅,不与未央交好。
未央自幼长于将军府,性格颇是率真,最是讨厌阿谀之辈,哪里肯与她们相近?再者,本也是娇滴滴的天之骄女,哪轮的上被人使绊子?为此没少跟锦灵吵过嘴、生过气。严重时也出过手,不过未央自幼学武,锦灵是真正的深宫公主,哪里占得半分便宜?
小孩子打闹本就没有隔夜仇,何况未央自小与尉迟轩竹、凌玉玮打闹无数,哪里会放心上?下次见了面儿还是该玩玩儿,该闹闹儿,锦灵再是多么小心眼也是孤掌难鸣,生气不起来。
“咦?你的小跟班们呢?”未央四处瞅着,仍是不见平日里跟在后面笑语连连的一众女眷,难免惊讶,笑着打趣道。
锦荣看她们见面儿就没个好,偷偷拉了拉未央衣袖,劝她不必相闹。
锦灵不高兴道:“她们自然有自个儿的事去做,哪里就只跟着我了?倒是你们,怎么连个丫头都不曾跟着?”
“锦灵妹妹不知,”锦荣笑道:“未央妹妹遣了自己丫头去帮忙收拾秋霞斋,我们正准备去榭络阁那儿瞧瞧呢。妹妹是否也随我们同去?”又向未央道:“听说榭络阁风景如画,妹妹应该不会反对吧?”
未央也笑道:“姐姐可是见外了,我可是巴不得锦灵姐姐去我那儿呢!小姐姐,一起去榭络阁玩儿吧,那儿有好多果子呢!”
锦灵略一犹豫,就被未央拉了衣袖:“走啦走啦,难得叫你一声小姐姐,我今儿不跟你生气便是了。荣姐姐,你也来,我们先去歇会儿说说话儿。”
榭络阁是紫蔚行宫最精致之处,湖光山色,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布置考究,视野亦是空前绝好,比之清华殿有过之而无不及。前朝皇帝为宠妃耗全国之力修此轩阁,却无福消受,本朝先祖不愿弃此风水宝地,复建紫蔚行宫,有着先人之鉴,力求简朴,是以其它居所难以比拟。不想,这举世闻名的榭络阁,竟给未央了去,可见帝之深爱。
锦荣看着榭络阁的恢宏,神色黯然。
未央和锦灵又在拌嘴了。她们这一个是父皇的心头宝,一个是皇后太后的掌上珠,彼此争锋,不相忍退。自己从小性子好,举止有度,温文恭良,却永远没有一个人正眼相视。未央与自己交好,从未有过忤逆,却享受着凌皇无微不至的纵爱,享受着皇家最是难得的自由。她们俩骄傲的吵闹着,倒好像只有自己是外人了般。
十几年来不曾关心自己的母亲,突然请求从未注视自己的父皇在狩猎大典之上寻觅佳婿,宣布于自己及笈之礼。更让人吃惊的是,连未央都不曾享受过的举国欢庆,那位威严的父皇竟随手给了自己,暗潮涌动的宫中却是波澜不惊。这场自己人生的盛典,到底是福是祸?
“哼!我不跟你吵了!咱们找荣姐姐评评理去。”未央双手叉腰,小嘴噘得老高,看着锦荣缓缓而来,立刻跑去拉她:“锦灵这丫头越是不像话啦,连我的侍卫都要抢了去,哪有这种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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