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室外已是一片漆黑,除了庭院间还有些许幽鸣传来,这整座王府都寂静的可怕。
厅内燃着轻微的烛火,荣王瞧见苏景阳到了,立马上前扶起他。
“苏大人,哦,不对,父皇既已收你为义子,如今你便是安阳王,那我该叫你一声王弟才是,何须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他的这些话,苏景阳浑然听不进去,他前来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不多时,荣王又对着侍女道:“奉茶!”
苏景阳入了座,只是轻轻泯了一口茶以示客礼,就着急问道:“荣王殿下,请恕下官无礼,不知殿下信中所说,有何证据?”
荣王笑容可掬的看着他,答非所问,“王弟若看得起我,不妨就叫我王兄吧。”
苏景阳感觉非常不适应,平日里他与荣王就没有什么交集,何况相府一案未必全如他所言,更有可能是出自他的手笔。
荣王见他的神情有些迟疑,一下即知他心中所想,便不再客套,而是直言问道:“若我所料不错,你此刻必定是在想,相府一案乃我所为?”
苏景阳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对于这件事情,他从来都不敢确定。
“我在信中已经说了,我只是有夺嫡之心,并没有灭你相府满门的理由。”
荣王当面矢口否认,这完全是在苏景阳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有证据,他并不会轻信,于是他正色道:“今日,下官就是为了此事而来,还请荣王殿下,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荣王饮下一口清茶,缓缓道来:“你比本王更了解相爷的为人,而且本王也十分钦佩丞相大人。父皇倚重苏丞相,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才能,还是因为他没有野心,一心只为家国安定、百姓安居,更能够持身中立、不涉党争,所以父皇才会非常放心地把国政大权全权交付于他。”
苏景阳听他说了这么多,却一句也不在点子上,已经隐隐有些不耐烦。
“殿下所说的,与下官所问的,似乎并无关系。”
“好!果然快人快语!那本王就直言不讳了。我刚刚所提,其实只是想说明一件事情,虽然你们苏家一向与太子交好,但是苏丞相在世时,为了国本,只是曾经上书推立皇嫡子为太子,而并非是真正从属太子的党羽,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没有灭你相府满门的理由。而且,你与太子倒是……”
荣王中断了本要说出口的话,浅浅一笑,才继续道:“我就算真的要动手,又怎么会放过你,偏偏挑中你去安阳的时候,让你理所当然的成为漏网之鱼?如今你在朝堂上又将我压得死死地,于我而言,灭相府满门怎么看都是一件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我盛永煜在朝数年,可从来都不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苏景阳顿时收紧眉头,言语间已经有些结巴:“你是说……太子……他……”
他现在的思虑非常混乱,父亲和月妹的死,还有相府一家上百口的人命……每当想起这些,他就完完全全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甚至连说话也有问题。
“你如今之所以愿意入朝为官,难道不是因为你认为相府一案是本王派人做的,所以你就想联合太子让我倒台,然后将我致于死地吗?”
荣王这一句犀利如铁的反问之言,彻底打破了苏景阳的心底防线,他也无法再深思,因为这个局已经被一团深深的迷雾笼罩住了。
可这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太子,若然此事真是太子所为,那他又该如何是好。
荣王见他心里的火已经隐隐有烧上眉梢的势头,便又见机添上一把干柴。
“景阳,你可是大明第一才子,素来聪慧过人,又怎么会想不通呢,若你还是没想明白的话,就说明你只是不愿意明白罢了。”
苏景阳默然,不禁想起师父公子潇的那一句话。
有时候,看待一件事情不要只看它敌对的那一方,而是要看受益的那一方,因为这个世界上聪明人有很多,除非是有深仇大恨,否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没有几个人会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做,并且这还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那么他进入朝堂,位至中书侍郎,受益的自然就是太子……而且,太子一直以来,都在想方设法的将他拉入到朝局里,好帮他助势争权。
越想越恐惧,却也越想越明白,荣王的确没有作案动机。
这么说,一切思路就理顺了。
太子是故意趁着他去安阳的期间作下相府血案,并嫁祸给第一嫌疑人荣王,然后又让他进入朝堂去竞争中书侍郎之位,他这么做,就只是为了争权而铺路,只是为了他那个梦寐以求的至尊之位……
想到此处,他的心已经剧痛无比,他痛声喊道:“展英!”
展英时刻在外备命,刚刚听到苏景阳大喊的声音,便迅速从门外进入,双手拱住长剑,应道:“属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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