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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似被什么牵引着,直直瞪着床上的老太太,师傅快步跟上,右手从兜里摸出一把黑色粉末,使劲一捏,竟然捏成了一团泥。

我记得那团粉末,昨日夜间,师傅就是将这玩意送入我鼻子中,才没有被吓丢魂的。

“这是死人土,也就是埋死人地方的泥土,当然不是随便一个坟墓就行。”师傅一面紧张盯着纸人,一面轻声解释道:“里边的门道多着呢,这死人土隔绝阳气,堵在鼻中,鬼怪就会以为你是同类了。”

一个花花绿绿的纸人站在床边,死死盯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任谁都会觉得心里慌。

师傅将两团黑泥赛到我鼻子中,堵住鼻息。

而后又捏了两团泥巴把老太太的鼻子堵住了。

老太太睡的正沉,方一被堵住鼻子,眼睛竟然睁了老大,迷茫左右摇头,似是没看见我与师傅一般。

我在边上战战兢兢看着老太,不知她又要发什么神经。

老太太左右望了一下,视线最终落在了纸人身上。

“嘻嘻,嘻嘻……”老太太突然笑了起来,极是瘆人。

师傅掐指头算了算,突然沉声说道:“就是现在!”我知道这是正午极阳转阴的时候到了。

说完这话,师傅摸出一张符篆,我认得这张符,这是挡阳符,用以挡阳气,师傅曾教过,去阴宅捉鬼的时候,就必须佩带这种符。

挡阳符与死人土理论上作用是相同的,都是阻拦自身阳气,让鬼将自己认作同类,但死人土与挡阳符一同使用就不得了了,能欺骗鬼怪,让鬼怪以为自己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用师傅的话来说,挡阳符就是模拟的一个棺材坏境,再加上死人土,就是一个坟墓了。

师傅右手二指夹着挡阳符,啪一声贴在了老太太的心口,随着这张符纸贴上去,这老太太本来干枯的脸上,竟然更加干枯起来,仿佛随时可能驾鹤西去。

下一刻,一个白蒙蒙的影子从老太太的天灵盖钻了出来!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吓的一动不敢动。

白蒙蒙的影子说不清是什么模样,只是隐约看到是一个初生婴儿,小婴儿瞪着眼睛,脸上爬满笑容,相当诡异。我只是看着,便打从心底里生出一股绝望。

白蒙蒙的影子凑近纸人,在纸人四周晃了晃,却没见有什么动作,似乎很是怀疑。

我抬头看了看师傅,只见他皱着眉头,低声念到:“好家伙!”而后摸出死人土,撒了漫天,右手并指,做了个引的手势,死人土仿佛都随着师傅的手势朝纸人聚去。

“魂来!”师傅低喝。

声音仿佛有魔力般,鬼胎听到师傅的声音,嗖一下就钻入纸人内里,不见踪迹。

被鬼胎附身的纸人,更加鲜活起来,本来呆滞脸上爬上了一抹笑容,这抹笑容在土屋昏暗灯光下显得异常诡异。

屋内那盏小灯闪烁的更加快了。

这时候师傅摸出火柴,一下把纸人点燃了。

大红大绿的纸人在火焰中,发出了尖声哀嚎,声音凄惨,让人不由自主捂住耳朵。

我看着纸人身上极大的火势,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鬼胎至阴,烧起来的是阴火,纸人上我做了法的,先烧烧他的戾气,等纸人烧掉之后,再把他打入你体内,省得为祸人间。”师傅说道。

我点点头,心里完全没了主意,事实上,一个八岁大的孩子,也的确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纸人足足烧了有一个钟头,才完全化为灰烬,这时候空中只剩下了一个闭目沉睡的婴儿。

婴儿飞在空中,身躯呈诡异的透明色,隐约还可见到心脏处有暗淡的灰色影子。我想,这就是鬼胎的本来模样了吧。

“徒儿,过来。”师傅说道。

我走过去,已经知晓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师傅怜惜摸了摸我的脑袋,一招手竟然将鬼胎引了过来,他说:“别怕,这可都是为你好。”

看到鬼胎越来越近,我越发害怕起来。

师傅引着鬼胎的手越来越靠近,就在快接近到我身体的时候,这个闭目沉睡的婴儿豁然张开了眼,发出一声怪笑:“嘻嘻……我们来玩吧!”

一个初生婴儿,在靠近你脸的地方猛然瞪大眼睛,怪笑起来,我顿时被吓的瘫倒在地。

而且情况并不仅仅如此,鬼胎发出那声怪笑之后,挣脱了师傅的右手,伸出双臂,嬉笑着朝我扑来。

我顿感惊恐无助,精神一阵恍惚。

“孽障!回来!”正当这时候,传来师傅一声爆喝,鬼胎就又被提了起来。

不过他依然嘻嘻笑着:“我们来玩吧!”

“十世鬼胎好生厉害!死人土竟然还不能完全骗到他!”师傅皱着眉,“被吓丢了一魂,这下可怎么办……鬼胎已经出世,虽然不完整,但也不是好对付的,再拖一阵的话……”

我不知道被吓丢了一魂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此刻的自己相当恍惚,对于身遭发生的一切都只觉得模模糊糊,就像是清晨起床后的那种迷糊感觉。

“瓜娃子,你挺住!”片刻之后,师傅突然出声道。

恍惚间,看到了师傅在我身上贴了一张从未见过的符纸,而后把鬼胎拍到了我身上。

鬼胎方一入体,全身要爆掉了一般难受,视线开始模糊,全世界都变得不再清晰。

“瓜娃子忍住!我马上回来!”只觉得身上被什么东西捆住了,身边才响起师傅紧张的声音,这声音竟成了我唯一坚持下去的动力。

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阵清风吹过,身体才舒畅了许多。

一直紧绷的精神一放松,眼前就一黑,晕了过去。

浑浑噩噩不知睡了多久,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一个婴儿一爬行者追我,对我笑道:“嘻嘻,来陪我玩吧,来陪我玩吧。”我一直跑,一直跑,却怎么也跑不过他。

这种甩不掉的恐惧越积越多,最后哇一声哭了出来。

“瓜娃子,好了,好了,没事了。”突然一个人用力抱住了我的脑袋,语气中满是关切。

我张开眼看到了师傅那张脸,还有他通红的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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