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江宁城的皇宫里,天恒帝与太子端坐于棋盘两方,各自执棋,已久久无声。
天恒帝扫了太子一眼,又垂眸看着棋盘,缓缓道:“举棋不定,不胜其耦!”
“是。”太子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控制不住指尖的微颤。他索性将棋子攥在手心里顿了顿,才送去棋盘。
天恒帝看着他刚刚落下的一子,忽的将手中棋子一丢,拂袖起身:“心神不宁,魂不守舍,宸儿,你在置疑父皇!”
凌楚宸默默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篓,然后起身在天恒帝面前跪下,动作虽缓却从容不迫。他道:“父皇所为,儿臣皆晓其意,唯与突厥合谋宋青一事,恕儿臣愚钝,儿臣实在想不通有何必要。”
“合谋宋青?”天恒帝冷笑:“朕只答应孙蠡将宋青支出皇城,永不召回。至于能不能谋得宋青,那就要看哥舒衍自己的本事了。”
凌楚宸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微微蹙了眉头道:“父皇将沈家盐田的事交给三弟去办,又故意漏了风声,这必然招致沈家狠手,而那运河西水道,前有妖风坳后经水妖出没之地,均是凶险非常,父皇在此时将她送上三弟的船,岂不是又多了一层凶险?”
天恒帝默默看了凌楚宸半晌,忽然道:“你担心她?”
“不是!”凌楚宸飞快的反驳:“儿臣只是疑惑,哥舒衍为何不惜代价,非要宋青不可!”
天恒帝哼了一声,并不相信凌楚宸的说辞,却也未再追究,只道:“朕虽不知哥舒衍为何谋夺宋青,却知他绝不会如愿。宋啸风的女儿若是如此不济,那也死不足惜!”
凌楚宸听到此处心中一惊,忍不住抬高了音量:“父皇……”
天恒帝一抬手打断了他将欲出口的话,冷冷道:“不错,她若能顺利打发了突厥人算她的本事,若她没那个本事,朕也不会坐视突厥人从我东凌的土地上带走一个活的宁王妃!”
……
妖风坳,下水搜救王妃的水手们皆看到了一幕奇异的景像:
漆黑的水底,蜷缩着一个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女子,她微垂着头,水藻般的长发随着水流肆意舞动,露出她一张透明的脸确切地说,是泛着莹莹白光的脸。
她双手交握胸前,紧握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然而,自她周身氤氲的光芒,却比那夜明珠更亮,更像是生于她身体之内,透体而出。
因着这奇异光芒,使搜救之人轻易便找到了她,几人来不及为这奇异影像惊叹,只速速游向王妃。
率先赶到的二人,配合默契的各自执起王妃一只手臂,同时发力上浮。然而,就在发力的一瞬间,两把匕首同时插进了二人腹中。
二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巨痛,忍不住张嘴痛呼,然而,身在水中,这一个开口,不但发不出任何声音,反而泄了所有气力,二人几乎没如何挣扎便已软软的往水底沉去。
王妃的身体因没有支撑也跟着缓缓下沉,她周身氤氲的光芒,似被这蔓延的血色笼了一层烟雾,欲将她吞噬。
眨眼之间,一起下水搜救的六个水手,只剩了两个,两个手执匕首的人在微光的水底对视一眼,便一起将血色烟雾中的王妃捞起,往侧前方疾游而去,那速度竟是快得惊人。
水下发生的一切,只在眨眼之间,水面上的人自是一无所知。
水手们划来的两条小船之间以一条长绳相连,而后一条小船又以同样的方式与战船牢牢相牵。如此一来,便可保证这救生小船永远在母船的控制之内。
凌楚寒揽着梅语游向最近的那一条小船,只要将梅语放在小船之上,他便可以安心下水去寻宋青。然而,当他离那小船尚有一身之距时,数只火箭向此处疾射而来,嗖嗖破风之声自他头顶掠过,分别射向那两条空荡荡的小船。只见呼的一下火光冲天而起,那两条小船竟被同时点燃了。
凌楚寒被那轰然而起的火势一撞,不得不避入水中,再浮出水面时,那两条小船皆已被火焰吞噬。而不远处的战船,亦同样遭遇了箭雨袭击,却只是普通利箭,而非火箭。
凌楚寒的心情却比这火焰还要焦灼百倍,那常日浸水的小船竟被星火之箭燃起熊熊烈焰,只能表明那小船早被人动了手脚,或浸了桐油,或洒了烈酒,而无论哪一种手脚,此时此地都直指一个结果:宋青危险!
他曾预料到妖风坳附近会有埋伏,亦对皇上赐的那二十四水手有所防备,却还是没料到宋青会在此时落水!
心急如焚的他看了看怀中不醒人事的梅语,终是尝到了束手无策的煎熬!
战船之上,当冷箭袭来,暗卫与水手们皆已意识到中了伏击。此处地形,本就是九曲十八弯,水道被两侧山峦夹持,战船行驶在这一段并不宽阔的河面上,正好在手的射程之内。
暗卫们严阵以待,分工明确,有下水接应宁王的,有竖起遁牌防护的,亦有张弓搭箭企图反击的然而反击却显然不大可能,船行水面,即便无灯无光,亦有浪打船舷的声音可作定位,而那山中埋伏的手,却又如何找得着?
战船上的暗卫们无措的在两岸黑漆的山峦上逡巡,龙雀的一双眼,却始终不离水底的那一点微光。
冷箭擦身而过,她恍若未觉,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水底的微光向战船后方缓缓移动,又倏然破水而出。此时,水上那两条小船轰然火起,骤然而起的亮光将周遭照得雪亮。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