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尘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顺手翻出云策,只见第一页上第一句就是:观之所由,视其所以。察之秋毫,方得明义。
确实,所有的事情都必有缘由,所有的细节也必可推敲。苏晓尘不禁开始仔细回忆这一路上的每一件事。
苍梧国境内的沿途十分顺利,那些州府之人也没什么蹊跷之事。唯有那晚帐篷外传来的嘿嘿笑声,让人细想起来十分可疑。难道那就是伊穆兰的贼人?从那时起就已经埋伏在身周?那他们是怎么过的瀚江天险……。
就算他们有本事过得瀚江,面对浩浩荡荡的使团,两千御甲护卫,他们也毫无得手的可能。只有预谋埋伏在落英湖那样的地方下手,才能一举成功。
但若银泉公主的常平辇不坏,使团继续走大路,倘若自己不是一时好奇说要看瀑布,倘若公主当时不与太子同行去看瀑布,这些事里的任何一桩只要有一桩没有发生,伊穆兰的刺客岂非全盘落空?这要说预谋埋伏,如何说得通。
六天过去了,伊穆兰人完全没有什么箭书或者使者过来坐地起价,仿佛这事儿就没发生过一样。那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劫持公主?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苏晓尘头皮一阵阵地发紧,他走出帐篷,看着头上深邃似海的夜幕。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但苏晓尘有一种感觉,夜幕之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操纵着一切。
佑伯伯……这个时候如果你在,任何事情都不能逃过你的眼睛,什么样的计谋在你面前都会成了笑谈。
苏晓尘扳指算算日子,帝都那边也该有信儿送过来了。
这时,一名传令兵过来行了一礼道:“苏学士,太子殿下召见诸位大人,说是帝都有信带到。”苏晓尘精神一振,疾步向太子营帐走去。
佑伯伯,可算是盼到了!
一进帐,苏晓尘发现众人默默地站在四周围了一圈,太子呆若木鸡地坐在灯下,案上放着刚从鸽鹞脚上解下来的纸卷。
苏晓尘急忙拿起纸卷凑近烛光一看,如遭雷击。
“右太师亡故,左太师卧病。汝等出使碧海,勿辱国体。”
佑伯伯……佑伯伯……
苏晓尘忽然觉得,天塌了。
百年前,开国明皇朱兰淳历时八年,耗十二万人力,于太液岛、太清岛、太瀛岛初筑皇城。三岛间以高墙相连,形如水坝,互为犄角。墙楼高百丈余,厚六丈,楼上可驱车行马,如履平地。墙面皆以银锡涂壁,平洁如镜,绝不可攀。每逢旭日东升,墙面金芒万丈,映得湖面波光万顷,百里开外都可看得见太液城的所在。因光耀夺目,城下看不清城上的情形,城上却可对城下一览无遗。
三岛合一,又各司其职。太液岛主明皇及其余皇族起居用,太清岛主各种典礼祭祀及接见外臣使节时用,太瀛岛主明皇处理政务用。三岛间的城楼上各设一宫门,分别为涌金门、流芳门、沁馨门,非牌令不得入,尤其是太液岛上的涌金门,除牌令之外,非皇族也不得入。赫赫有名的金羽营驻扎于此,戒备森严。自从毒金之战之后,碧海国痛定思痛,金羽营可谓是碧海国为数不多的精锐之师了。
月色如练,涌金门外。
一袭青色斗篷的身影骑着一匹白色骏马,飞驰在百丈高的城墙之上,沿途兵士无人敢拦,守门兵士见了急忙打开宫门,一骑烟尘长驱直入,直奔到太液岛来仪宫鼎香殿前。
“拜见清鲛公主殿下。”四下的宫女齐齐行礼。
“母皇呢?”清鲛公主朱芷凌解下斗篷随手丢给一个宫女。
“刚服下安荣汤,在殿中歇息,奴婢这就去禀告陛下。”
朱芷凌作了个不必的手势,径直入了殿。刚踏进殿门,一丝清雅的金缕香迎面飘来。
明皇朱玉澹正闭着眼,靠在美人榻上。虽然已是年近五十的女人,依然卧如芙蓉,清楚似水。头上华饰尽去,乌黑的发髻上只松松地挽着一支松绿玉簪,旁边放着的是巍巍的九凤朝阳紫金冠。
朱芷凌轻轻地走近榻前为母亲披上一条羽巾,低声道:“母皇,既是身子不好,就不要焚香了吧。”
朱玉澹并不睁眼,叹了口气道:“每每思念你父亲,便会焚一些他生前最爱的金缕香来,闻着香闭着眼,有时会觉得他还在的样子。”
朱芷凌听了紧咬嘴唇,默不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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