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知道难逃一死,最大的心愿已经满足。
唯独逃兵匪徒,面容沉默,嘴里不断低声喃喃,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河水暴涨,要绕一段远路,很快夜幕降临,车队要在野外扎营。
李镖头经验丰富,寻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扎营,又安排了镖师守夜,同时还将一些散发出臭味的古怪粉末,绕着营地洒了一圈。
林恒上前询问,李镖头说这些粉末是用一种特殊植物混合动物粪便制造而成,不仅能驱散野兽,对付一些邪祟鬼怪,也能起到作用。
追问原理,李镖头大摇其头,只说从同行口中得知,走镖时总要带上一些。
不过,林恒倒是问出了这粉末的原材料,打算日后搜集研究。
他还打听了,李镖头有没有见闻过降妖除魔的修士。
结果却令李镖头嗤笑不已:“前些时候走镖,主家雇佣了一个号称修仙者的牛鼻子老道,结果路上遭遇僵尸。牛鼻子老道拿出墨斗、桃木剑,以及符箓说要降服僵尸,却险些被僵尸给吃了,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得亏兄弟们悍不畏死,才将那僵尸打退。什么修仙、修道,都是狗屁鬼扯!”
据他所说,这年头妖魔纵横,而打着降妖除魔名号的修行者,也层出不穷,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其中有一部分,乃是官方承认并发放度牒的方外之人,干的都是法场超度的活,降妖除魔一概不通。
也有不少自夸自擂,不是号称某某真人,便是某某尊者,牛皮吹得震天响,人前是得道高人,人后却鸡鸣狗盗。
一到要用真本事的时候,就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跑得比谁都快。
“若世间只有妖魔邪祟,而无克制之力,常年累月,人间怕是要沦为鬼蜮。”林恒握紧长剑,一时间心事重重。
忽然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自己莫名来到这处世界,又能利用功德之力,说不定,唯有这股力量能与妖魔抗衡,若真是如此,自己莫不是要承担救世之责?
旋即心中自嘲:“张公梅吹捧我,倒是让我夜郎自大了。这世间,从不需要救世主,此地亦或者前世,皆是如此。”
一念至此,他左右打量,便看到张贺盘膝坐在草地上,抬头望着天边红艳如血的晚霞,不知在想些什么,时而皱眉,时而叹气。
林恒心道:“我并非圣母,但也忍不得良心不安,自当一剑,斩尽天下不平之事!”
他本欲调查河口村与城隍断案的联系,探寻漆黑小印奥秘,但此时此刻,心中只剩一个想法,便是一剑斩杀了那为富不仁,死后化鬼的王员外!
此类恶徒,便是死,也不能放过,就该被下到油锅,煎炸百年,不得超生!
当夜无事,翌日一早,李镖头的怒喝声便惊醒了众人。
“不是让你们把人给盯紧了,怎么还让那腌臜货给跑了?”
林恒下车一探究竟,在营地外围,发现了一串染血的绳索,上面还沾染着脱落的指甲。
有镖师感慨:“这人也真是疯了,十指连心,该有多疼啊?”
“昨晚我没听见任何痛呼、惨叫,这贪生怕死的逃兵也真是能忍。”
李镖头一脸煞气,诅咒道:“便是让他给逃了,荒郊野外,也没有活路可走,保不齐已经横尸荒野了!”
除了那逃兵外,其他流民匪徒都没逃,正如李镖头所说,荒郊野外,危机四伏,逃了未必能活下去,跟随商队,至少再被官府问斩之前,还能吃饱肚子。
没有再耽搁时间,车队重新启程。
车厢内,张贺拉着林恒的手,脸上既有震惊也有不解:“何以至此啊?待到了城镇郊外,我便会放他们离开,而这荒郊野外的,即便逃了,他手上有伤,又是孤身一人,怕是……”
林恒说道:“他以为自己要被官府问斩,被抓就是死路一条,何不拼死一搏?”
昨日,他便看出那逃兵匪徒,对生存的渴望。
而这种渴望,并非张贺这位衣食无忧的富家公子哥能够理解的。
其实林恒也不是很能理解,前世虽未世界大同,可除了少数落后地方,寻常百姓至少不会为吃饱肚子而担忧。
若是生存在这世界底层,又看不到丝毫希望,林恒说不准已经自暴自弃,死亡反而是解脱。
张贺叹气,心中苦闷,惫懒不起来了。
正午时分,车队终于绕过了河水,林恒却是打算与他们就此告别,张贺挽留:“子瞬,你也听到了,河口村已是死地,又有鬼怪邪祟徘徊游荡,何必只身犯险?”
林恒去意已决,拱手行礼:“公梅,路上多加小心。”
张贺又道:“子瞬,你是不是要去除鬼?”紧紧盯着林恒双眼。
林恒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在昨天之前,他只想打探情况,现在则不然,若是不斩了那恶鬼王员外,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巨石就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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