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天色逐渐明朗起来,仅有两间破屋的小院里,老树枝芽尚挂着几滴水珠,偶尔溅落到下方的一滩浅水里,激起清灵悦耳的滴答声。忽而清风徐来,推开正屋虚掩的窗门,便将卷携着泥土芬芳的清润空气,轻轻送入屋里去了。
泥砖参半的破屋内,躺在木板床上的病倦青年,忽然咳嗽几声,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儿?”
望着周围破旧的桌椅台柜,青年不由得蹙眉,眼中闪过一缕困惑,随即轻轻移转视线,目光落在床头边上的一盏油灯上。在从油灯方向吹来的轻风中,他闻到一丁点儿焦煤味,似乎刚刚燃尽,又或许是有人来过,把灯吹灭后离开了。
可问题是,他这是在哪儿?
看这四周的古式陈设,像极了老一辈人传下来的东西。窗外清幽无声,人迹鲜闻,远处隐约有鸡鸣狗吠,应该是在某个村子里。可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连灯都是使用这种古老的煤油灯?
难道是他沈游在重伤昏迷之后,被哪位好心人给救到这里来了?
青年摇了摇头,也许是躺得久了,他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便撑着床板坐起来,左手却摸到一只柔软的小手。
青年下意识地向旁边看去,一个正在侧身酣睡的小女孩顿时映入眼帘,只见她身上盖着一层单薄的粗布,鹅蛋小脸白白嫩嫩的,柳眉翘鼻,虽闭着眼,睫毛却还扑簌颤抖着,显得分外可爱。
“这是……我女儿?”
青年错愕间,不知为何,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脑袋却像是被闪电突然劈裂一般,登时忍不住痛呼一声,一段记忆随之在脑海里浮现出来,逐渐与他原本的记忆融合。
紧紧地抱着头许久,终于熬到痛感消失,青年这才放下双手,两眸却变得有神许多,显然是神智清醒了一些。
“原来我之前重伤不治,已经死掉了,而且还穿越了……”
沈游低声呢喃,目光再度落在小女孩身上,神情一时复杂起来。
原来,他所附身的这个人,名字也叫沈游,是个体弱多病的穷秀才。
四年前,他的结发之妻温莺莺产下一女后去世,只留下沈游和老父沈威,以及幼女沈盼君,小名曦儿。
沈游本就身子骨弱,爱妻去世后更是思郁成疾,终于一病不起。原本家中还有些积蓄,这四年来为了给沈游抓药治病,也几乎消耗一空,而沈游心病不除,病体难以痊愈,反倒一天不如一天,终于在昨天夜里魂归西天,随亡妻而去……
沈游不禁轻声叹了口气,也是个苦命的人儿。
可是同情归同情,眼下却是好大的一摊麻烦。
他刚刚穿越,对这里还不熟悉,偏偏又成了一个病秧子,浑身软绵无力,如今他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应对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局面?
而且沈游依稀记得,在他最后一次昏迷前,家里就已经没有多少余粮了,看这家徒四壁的凄惨光景,难道叫他去街上讨饭不成?
如果这是游戏的话,这简直可以算是地狱难度了吧。
咕~
这时,肚子忽然传来一声抗议。
沈游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床边挪去,打算下床去找些吃的。他实在是饿极了,就算没有粮食,喝两口水也是好的。
也许是沈游挪腾的动作有点大,睡梦中的小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
当她看清那坐在床边的人竟是沈游时,晶莹灵动的眼中顿时涌现出惊喜之色,脆生生地喊出声来:“爹爹你醒啦!”
沈游浑身一僵,扭头看着小女孩曦儿,只见她正闪乎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雀跃的看着自己,小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欢欣。
“呃……”
沈游尴尬地点点头,不自然地把视线移向一旁,“我,我有点饿,想去找些吃的。”
他还没准备好面对曦儿,更没法接受“爹爹”这个亲切而又神圣的称呼。
“原来爹爹是饿醒的吗?也对,爹爹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曦儿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掀起自己那边的床褥一角,小手伸到床褥下面,不知道在摸索什么。
过了片刻,曦儿欢呼一声“找到了”,从床褥下拿出一块包好的油纸,两手捏着送到沈游面前,两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甜甜笑道:“爹爹,你快吃吧,这是我特意为爹爹留着的。”
“这是什么?”
沈游微微一愣,腹中的饥饿感让他顾不得许多,急忙把油纸拆开,却见是一小块碎了的黄窝头,也不知放了多久,看上去硬邦邦的,让人有些难以下咽。
曦儿一看也傻了眼,嘴角很快耷拉下去,神情也变得有些低落,喃喃道:“都怪我不好,睡觉时不小心压碎了,放的时间也有点长……”
沈游有些哭笑不得,道:“你为什么要把窝头藏在床底下啊,窝头搁久了会变硬,就很难咽了。”
“这是爷爷给我蒸的干粮,原本是一个窝头的,我怕爹爹醒来会饿,就偷偷掰了一块藏起来,好不让爷爷看见。”曦儿愣愣地看着沈游手里的干窝头,说着说着,竟是急得掉了眼泪,“都是我没用,现在爹爹醒了,窝头却不能吃了,害爹爹还要挨饿。”
“这是你省下来的粮食?那个,你你……你别哭啊。”
看着伤心落泪的曦儿,沈游只觉得心里仿佛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不会哄人,情急之下索性拿着窝头狠狠地咬下一口,强冒着牙齿被崩断的危险,如同啃硬土块一般,咯嘣咯嘣地嚼了几口后艰难地咽下肚去,然后勉强挤出一副笑脸道:“你看,这窝头其实还能吃……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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