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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诗的意思是,一个人应以理智自我约束,情感的宣泄会遮蔽触摸智慧的正确道路,要克制,因为人不是为所欲为的野兽……艾德里安,你在听吗?”

文学老师手里的羽毛笔在桌上的小铜钟上敲击了一下,试图唤回学生的注意力。

“抱歉,老师。我会专心的。”那个回答的声音乖巧地认了错。

文学老师似乎不怎么相信这句保证,温和而又无奈地提醒道:“艾德里安,你是兄长,要给瑞塔做一个好榜样,行吗?”

年幼的金发孩童在一旁咯咯偷笑,像是对于兄长被批评感到好玩。她晃荡着小腿坐在靠背椅上,完全没想到要是惹恼了兄长,他就不会在下课后帮着她从椅子上下来了。

文学老师不赞同地晃晃羽毛笔:“瑞塔,嘲笑兄弟是不好的行为哦。”

“老师,我没有笑以利亚。”金发的女童奶声奶气的否认着,换牙期牙缝漏着风,她一说话文学老师就弯了眉,“我喜欢老师才笑的。”

“哎……继续听我讲,不要再分心了。”文学老师翻过一页书籍,“男爵先生从汉诺威回来后是要考校你们的。”

艾德里安静静看着年幼的自己的背影。

房间铺设的绒毯朝他所在的方向延伸,在中途没入虚无。艾德里安站在虚无里,他的衣装上有灼灼燃烧的火焰,火舌舔舐着他的颈项,像一双拥抱的手臂,却突然扼住他的喉咙。

他独自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燃烧,没有去打扰大窗户旁交流着的三个幻影,他分不清这是个美梦还是噩梦,他感到痛苦,痛苦却像只来源于他自己,和梦境无关。

火焰会烧尽一切,他的全部都会皱缩在一起,皮囊和灵魂都通通湮灭凋零,最后连那灼热的火焰也一并如此。

艾德里安在寒夜里睁开双眼。他感到疼痛。

他像被一张活的蛛网裹覆寄生,这张蛛网的脉络深埋在躯干里,从他的肋骨下抽取源源不断的隐痛,他被噬咬着,挖掘着,每一根勒进血肉的蛛丝都逼迫着他再痛苦一些。

这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如同他还置身于冰冷的湖水中,无法触摸到湖岸的那个夜晚。

他的反抗无力而渺小,空洞而苍白。

艾德里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的四肢发麻,难以控制,他的肩膀抵住床铺,手掌撑着床沿,感受到的却像是用了刀尖当支撑点。冷汗从额头和脊背滚落,只是轻微的挪动,就像跨越了一个世纪。干涸的声带忘记了发声的方式,无论何种哀嚎都静默而死寂。

他想要有尊严地坐起,却几乎是砸在了地上,发出的巨大的响声像是沉闷的鼓点。

冷硬的地面缓和了知觉的麻木,艾德里安抓住靠背椅的椅脚借力,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噪音。

可是他不能得救,疼痛抽走他的力气,他的手指握不住似的松开了,胸腹都竭力地呼吸着。十二月的空气环绕他的躯干,贴着地的额角像被擦破了皮,制造出一片鲜明的冷意,艾德里安喘息着,他品尝到了冷汗的咸味,汗珠凝挂在皮肤上,他却无法用手擦拭。

时间在屈辱的时刻被拖得格外漫长,艾德里安紧紧咬着牙,他屏住呼吸将自己撑起。他倚靠着椅子,用肩和肘抵着椅面,强硬地逼迫自己不因疼痛佝偻。他伸手扒住书桌的一角,手指抠住的却是放置在上面的纸张,手臂垂落的时候,纸张带着书桌上零碎的杂物通通砸到了地上。

杂乱的声响里,艾德里安跪伏在椅面上,他将自己的脸孔深深埋进了手臂之间。

“艾德里安?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房门被轻轻敲了敲,是格兰杰听到了动静,起身查看。

然而对于额头贴着椅面,闭着眼忍耐的艾德里安而言,他只希望格兰杰忽略刚才的响动,让他保留最后的尊严,让他独自一人挺过难捱的折磨。

他应该回应格兰杰,叫她别担心,告诉她只是一些意外,自己能处理。

只是他现在做不到了,他的理智捂住了他的嘴,堵着他的喉咙,不肯让他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悲鸣。他像是一尊凝固的塑像,身躯无法随着思维移动。寄生在他身上的这张疼痛的蛛网,紧紧将他缠缚在原地。

它剧烈地超出以往,仿佛是一次对他的惩戒。他的脑海里胡乱地闪过许多张面孔,许多句言语,像一个自省者,回忆起自己的一言一行。

“艾德里安!艾德里安!”没有得到回应的格兰杰不得不往坏的方向猜测,“十分抱歉!但是我要进来了!”

女猎手一脚踹开了门锁,她提着蜡烛灯,看到了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她来不及推测始末,就先注意到了房间里的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你还清醒着吗?”格兰杰半蹲在地,扶起德里安,她几乎是一下子判断出对方在忍受疼痛,“坚持住,你有镇痛剂吗?放在哪里?”

艾德里安没回应她,格兰杰就自己翻找了起来,她找出了莉芙的香膏,嗅闻了片刻,毫不犹豫地将膏体在艾德里安额边抹开。

抹完之后她似乎还想找更有效的药剂,但是艾德里安拉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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