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僖眸色沉沉深深地审视了郇瑾一番缓缓地松开了手。10
玉质的笔杆仓促跌落滚到地上“啪嗒”一声碎出几道裂缝来。
“表表哥?”郇瑾像是被吓呆了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迷茫不解地看向允僖。
“为什么就偏要好好地练福字呢?”允僖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郇瑾的表情。
“唉?”郇瑾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很奇怪地反问道“自然是要讨个好兆头啊?在我们青州那边,年节里,是要自己亲手写福字来贴的洛阳这边不是这个风俗么?”
允僖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冷淡道:“洛阳也是这般不过,我福字写的不好我二哥却写的很漂亮,我从来都是去他那里讨一个来更便宜不是么?”
郇瑾的指尖微微抽搐了一下,脸上天真可爱的笑容却是仍严丝合缝地带着正好开心地点了点头一脸的艳羡地感慨道:“表哥和二殿下的感情真好啊!”
允僖下意识地回忆起了允晟当时那自上而下看过来的、带着森森寒意的冰冷眼神心内不由浮起一阵烦躁,含糊地应了一声,便紧接着复道自己要去母妃那里请安却是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呆着了。
“表哥,”郇瑾从允僖身后追出来,一脸的羞涩期待,支支吾吾地问他,“姑母问我,问我想不想入宫做你的伴读你看,我是?”
“啊?”允僖愣了一下,想起来母亲日前似乎确实与自己说过这桩,不过他自己是无可无不可的,故而随口道,“你想来就来啊,如果不想入宫的话,也不必勉强自己的。”
郇瑾怔了怔,呆呆地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脸上的笑容早消失无踪了,末了,很艰难地笑了一下,难掩失落道:“那我还是听姑母的吧。”
“嗯,”允僖心里正烦着呢,也没怎么把郇瑾的话往心里去,漫不经心道,“这就对了,我也听我母妃的意思,看她怎么安排吧”
“四殿下!”郇瑾突然站定,垂着头,猛地不走了。
“怎么了?”允僖愕然回头,回望着日光之下,郇瑾隐藏在阴影里,辨不出神色的脸,奇怪道,“不是说了叫表哥的么?怎么突然这么生分了?”
“表哥,”郇瑾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笑了起来,轻言细语道,“姑母为表哥选伴读,既问了我与表哥的意见,自然是听我们的想法的意思我回听姑母的,表哥也这般回,姑母大概,也不会再想我入宫了既如此,那你我便就此别过吧,四殿下!”
郇瑾猛地一下撞开允僖的肩膀,仓促间连自己抄了一上午的墨子撒了一地都没管,垂着头通红着眼睛直接走了。
“唉,不是?”允僖这才恍惚回过神来,震惊道,“我这不是,这不是没想到么?我也没说什么嫌弃他的意思啊,一个个的,这脾气都好大的啊!”
允僖郁闷地蹲下身来,把郇瑾走前洒落一地的宣纸一张一张收了起来,收着收着,他的心头突然就浮起几丝淡淡的悔意
允僖想,我自己心里再是烦,也不该拿人家出气的,瑾哥儿自小身体不好,敏感多思,刚才那话,也确实说的不应该了允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头疼地想,一个没完,又来一个,还不知道要怎么哄呢,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
郇瑾一路疾行,等走到郇如面前时,已经神态平静,步履平和,看不出丝毫的异样了,郇如正窝在一个角落里看东游记,正在兴头上,见郇瑾过来了,不免嫌弃地瞧了他一眼,嘟囔了句“怎么这么快啊”但说归说,还是收了书站了起来,询问郇瑾道:“与四殿下聊完了?我们去与钟妃娘娘请辞出宫?”
郇瑾抿着嘴没吭声,只沉沉地点了点头。
郇如便带着他过去与钟情告了出宫事宜,姐弟俩由抱琴亲自送了出来,待送到中门前,就要出后宫的范畴了,郇如便笑着与抱琴告辞:“抱琴姑姑快别送了,娘娘身边离不得人,都到这边了,我们识得路,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朱门了,前面就有家里的马车来接,姑姑辛苦,还是快回去吧。”
抱琴毕竟是个宫女,要出中门,还得先寻了管事的太监押了令牌过去,麻烦得紧,且郇如自来稳重大方,处事得宜,短短几日,已经叫永寿宫上下满心叹服,交口称赞,抱琴想了想,也就是小走一段一眼可以看到头的路,以郇家姐弟的稳妥性情,当是出不了什么事的,也就福了福身,原地站着没动,打算目送姐弟二人出朱门。
一作别了抱琴,一眼望去,前后又空旷无人,郇如端了大半天的微笑也略微松散了些,瞟了自家弟弟一眼,奇怪道:“不对啊,你往日话虽不多,但也没今个儿这般彻底锯了嘴吧?不是与四殿下吵架了吧?”
“我纵是与四殿下起了争执,”郇瑾淡淡道,“那也不叫吵架不过是适当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帮助彼此之间更进一步地了解对方罢了。”
郇如本是随口一问,听到这里,却是眉头大皱,当即停下了步子,严肃地呵斥郇瑾道:“你可不要把你对旁人的那一套放风筝的手段用到自家兄弟身上!”
“这怎么能算用手段呢?”郇瑾冷冷地笑了一下,“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就把我们当兄弟了么?阿姊,我不过是,寻求一个相对平等的位置罢了!”
“姑母和表弟都是很好的人,”郇如满眼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瑾哥儿,我原先只道你聪慧,但你可别枉负聪明,把心思都用在什么旁门左道的好!须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郇瑾低着头,突兀地笑了一声。
“阿姊,”郇瑾抬起脸,缓缓地打量了一番远处他们刚刚走过的谨慎殿屋檐,与目前将到达的崇德殿的雕梁画柱,轻笑着问郇如,“你喜欢这皇宫么?”
“皇宫华美,谁人不喜?”郇如眉头紧锁,不悦道,“但它是美,远远地欣赏就是了,又何必要强求呢?世间之事,强行所求,又得几时好?”
“不,”郇瑾笑着回道,“你不喜欢皇宫再美,没有姑母和表弟,阿姊是不会来的。”
“但是我与阿姊,”郇瑾背手而立,傲然道,“是不一样的。”
“阿姊看钟妃娘娘与四殿下,只是姑母与表弟,”郇瑾蓦然抬头,眼睛里燃烧着的,是郇如一见惊心的熊熊野心与欲/望,“但是我求的要更多!”
“来这世间一遭,不为后世留下些许惊心动魄的传说,岂不才是当真枉费了我这份聪慧?我这辈子,是绝不会像父亲当年那般甘于沉寂、放逐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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