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弦看向绘图,
道:“不必离开,你画得很好,除却鹿穗外今日参与的各位姐妹们都有赏钱拿,现在,大家可以离开了。”
“鹿穗,你留下。”
唇下有红痣的丫鬟面上惊喜万分,
“姐姐是说我可以留下?”
繁弦颔首。
众丫鬟知自己无望,纷纷离开,虽是没有一步登天的机会,总还是有赏钱拿的。
鹿穗看向几案上的牡丹绣图,
方才她撞砚台之举,其实早已算计好,她深知众人中谁的画技出色,却也更是知晓众人之画技各有各的缺憾,而她的缺憾,便是绣不好那花样子的结构,她所绘牡丹,虽花型富丽妖娆,叶子却是过分的小了,只可惜,待她反应过来之时,已无法逆转劣势了。更何况,在叶子的部分里,她的泪晕染了一小片,更是对她不利,但既然眼前每个人都有缺憾,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便难分高下,于是,她便把自己不完美之处遮起,那么,她没有了短板,自然也成了完成得最完美的人。
这次,她一定要抓紧机会,决不能放开。
繁弦道:“即日起,你便把东西搬到卿云苑的大丫鬟房里,吃住与我们一起,往后还要请你多多照应。”
鹿穗忙应道:“亦还请姐姐照应提携鹿穗。”
繁弦不置可否。
鹿穗看着繁弦离去的背影,握掌成拳。
“小姐,那鹿婆子的事”
张容琛摆摆手,
示意枕兰停言。
枕兰顺着张容琛眼神所对方向,看见窗纱上,一个人影在微微晃动。
张容琛道:“只可惜那鹿妈妈,倒是个忠实可信的,原来我还想提她做菡萏苑的掌事妈妈,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惨死了。”
“小姐勿伤心了,我听说,那鹿妈妈还有一个女儿,叫鹿穗的,端是有能力得紧,那麻利劲儿,堪比鹿妈妈呢。”
张容琛道:“是吗?若是如此,不若明日便提她上来做管事,也好成全了我未得鹿妈妈做左膀右臂的遗憾。只可惜”
张容琛声音中,竟带了一丝哽咽,
“我却从未想过,三妹妹她竟是如此睚眦必报之人,想到鹿妈妈的惨死,我这颗心,真是似搅碎了一般。”
窗下人影微微一动,
张容琛道:“从前小时候,三妹妹便娇纵些,因着我是庶女,怕大夫人知道了责怪,也未曾敢以长姐的身份管过她,却不想,如今,她竟是长成了这般模样。”
“鹿妈妈纵使有错,得罪过她,也认过错,受过罚了,亦不至于让她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报复,叫鹿妈妈活活送了性命。寻常女子,谁会如此恶毒地用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机会来报复他人?”
枕兰拍着张容琛的背,道:“小姐,小心别气坏了身子啊。”
张容琛却是泪如雨下,“我日日生活在大夫人的掌控之下,一举一动都要被监视,丝毫没有自由可言,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便会受到打罚责备,饶是如此,今日午正三刻左右,我仍是去了卿云苑,坚持直明我意,想为鹿妈妈讨一个公道,也希望三妹妹能真心悔改认错,没想到,没想到”
张容琛哽咽着,直重复了两遍没想到,
“三妹妹她竟是叫丫鬟们将我轰了出来,还对我唾骂不止,说我不过是没有亲娘的庶女,不过是占了一个长女的名头罢了,与奴才无异,她想如何便能如何,若是惹得她不开心了,便让大夫人随意寻个纨绔子弟将我嫁了,让我去给人当填房作续弦,亦或是嫁给朝堂上岁数够做我祖父的大人做妾。闻此言,我几乎顶受不住,这世间,怎的竟还有如此姐妹,做妹妹的不敬,做姐姐的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连教导妹妹都做不到。如此,还算什么姐妹?”
“今日,我还对她有一丝期盼,期盼着她能醒悟过来,期盼她能悔改,才去寻她,这十日里,我更是做尽了一个长姐该做的事,为她,我求了道求了巫,寻遍长安去为她寻一个治好她的大夫。却没想到,我得到的回报,竟是这样的冷眼相待,这样的恶言相向。枕兰,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做了错事,我是不是不应当管她,便理她生也好,死也罢,全当是为鹿妈妈送行赔罪了。”
张容琛泪落不止,
枕兰忙安慰道:“小姐,奴婢知道您痛惜鹿妈妈的心,也知道您被三小姐如今这番模样伤了心,可眼前还是得与三小姐佯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至少得等到您出嫁了,才能不将一切憋在肚子里啊。”
“我知道的,只是,我这心里,每想到鹿妈妈一次,便痛杀十分,我这厢,竟只想替三妹妹去赎清那罪孽,只可惜鹿妈妈那样好一个人,就这样断送了性命。”
张容琛握住枕兰的手,道:“你替我,去寻一寻那鹿穗,多给些财帛,提她做菡萏苑的管事,也好让我这心里好受一些,只可惜我如今无权无势,连寻常话都不敢轻易乱说,只要再多说一句,便有可能万劫不复,否则,无论如何我也要为鹿妈妈讨一个公道的。”
“枕兰,我恨呐”
张容琛捂住自己的心脏,
枕兰忙劝,
不多时,窗纱上倒映的人影离去。
张容琛收泪,用帕子拭面,擦净了泪痕。
“今日,我听说鹿穗已被分派到卿云苑了?”
“是,小姐,您尽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鹿穗走在路上,胸中的愤怒几乎掩埋不住,她原先便有猜测,猜自己的母亲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她想入卿云苑中去寻得答案,却是没想到母亲竟是被三小姐张容瑾直接蓄意害死的。
她的眸血红,握掌成拳,手上青筋暴起。
迎风,一树桃花凄楚凌厉地落下。铺掩华陌。
“见过三小姐。”
“起来吧。”
张容瑾放下手中的竹简,
看着眼前的鹿穗,
“我听繁弦说,你的花样子是画得最好的。”
“是繁弦姐姐谬赞了,奴婢之技实在拙劣。”
鹿穗低着头,未直视张容瑾,只是那眸中恨意,已凛然了她眸中血色,手在衣袖中紧握。
张容瑾笑:“你刚来卿云苑,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都可以与屏镜和繁弦说,她们自会替你安排好的。再有,如此之才,本应提你做一等丫鬟,只是一个院子里一等丫鬟一向只有两人,所以,便只能让你屈就二等,不过待遇却是与一等丫鬟相同的,下面的小丫头,你也尽可帮着繁弦屏镜管着些,小事不必过问我也可自己做主。”
鹿穗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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