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姓在洞溪里独占鳌头,可也不是一家独大。”
后面这句话,李成蹊没有明白地说,小财迷到底不是郑逢集守口如瓶,更不如郑逢集亲密无间。
祸从口出的道理,李成蹊看着郑逢集,比谁都更清楚。
“我想你是不是该把九文钱交给我?”李成蹊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会有九文钱?”小财迷大惊失色,恋恋不舍地掏出九文钱,递给李成蹊,嘴里小声嘟囔着,“说我是小财迷,我看你李成蹊才是洞溪里最大的财迷。”
李成蹊晒之一笑,快速抢过九文钱,“你身子要是能动,麻溜点下床,趁着雨势没变得更大,早点回去。”
“天欲留人雨作陪!外面这么大的雨难道不该请我吃个午饭?”小财迷一听逐客令,连忙换了个脸色,佯装楚楚可怜,泫然欲泣,“你看我身板纤细,经不起风吹雨打,柒木巷和叁垒街离得又远,万一不小心被大水吹走,你于心何忍?”
李成蹊琢磨下,确实有点道理,刚想答应,哪料郑逢集跨门而入,提起那件蓑衣,一声冷哼,“百来斤的蓑衣可不是谁都能撑得起!”
“蹊哥,这小财迷可不是真的身子骨弱,一身门道神神秘秘,你可不能轻信了他。”
小财迷是欲哭无泪,这小黑蛋与自己真的是八字不合,处处与我作对。
当初遇见李成蹊,也是他后来居上,与李成蹊一见如故,白白抢占了我许多的大好机缘。
“进金啊,积善之家必有余荫。李成蹊那一良善户苦了百年多,到了李成蹊那孩子也该苦尽甘来。”
“奶奶不求你光耀门楣,惟愿你与人为善,求个善始善终。”
小财迷那老眼昏花的奶奶对谁都无动于衷,不以为然。一辈子似乎都只愿躲在院子里,但对洞溪里的奇闻异事总是无所不知,许多不为人知的趣事都能被她娓娓道来。
小财迷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做个善人,更不愿和良善的李成蹊做个好友。所谓余荫虚无缥缈,哪里有三姓少爷们的铜钱来的实在。
借着奶奶的小道异闻,小财迷从洞溪里确实捞了不少钱,可来的快去的更快。
不过奶奶说的也有点道理,余荫之家确实福运绵延,这一年九岁的李成蹊可谓是时来运转,一桩桩美差接二连三。
先是学塾计工的活,又有三姓卖柴的活,偶尔还有根老的散活,一件件喜钱小事都纷至沓来。
“李成蹊,我给你三十文钱,你以后能不能对我像对小黑蛋那么好?”
李成蹊摇了摇头,用手心揉搓着小光头,“有些东西,不是用钱衡量的。”
如临大敌的龇着那口又黑又黄的牙齿,做出我要打你的举动恐吓小财迷,直到李成蹊说完,这才如释重负地笑容满面。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我是袁安生,来找李成蹊谈些事情。”
袁安生,三姓之袁,洞溪里第一疯。
“李成蹊别开门,袁安生可是个疯子,咱们惹不起惹不起。”
李成蹊身子微微动了动,悄悄看了眼郑逢集。
“蹊哥,我见过他,是个砥实人。”
李成蹊嗯了一声,冒着大雨打开门。
袁安生的面相很普通,整个人看上去透着股平静。他的头上顶着普通的斗笠,身上披着寻常的蓑衣,脚上踩着一双普通的木屐。
“是不是很奇怪别人口中的疯少爷怎么生的这么平凡?”
袁安生笑起来很奇怪,两个小小的酒窝让人莫名觉得心安。
李成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疯狂摇头。
袁安生对此见怪不怪,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头,“有客来访,不是先请进屋内?”
李成蹊这才反应过来,一拍额头,引着他走进屋内。
袁安生踏进屋内,左右观望,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抒胸臆道,“屋子很整齐,也没有潮湿气,地上的灰尘并不多,看得出来你也是个勤快人。”
李成蹊注意到最爱逞凶的郑逢集默默地躲在门后,刚想拉他出来,却被其眼神示意不要。
“出来吧,郑逢集,在门口就听到你的那句话。。。嗯。。。评价还算不错,能从你这尖牙利嘴说个好字,洞溪里我袁安生算是独三份。”
郑逢集这才小心翼翼地跑出来,安安静静地站在李成蹊身后,一丝不苟地站直,直如松柏。
“床上那个垂髫是谁?”
“我是叁垒街二十七户狄家狄进金。”小财迷勉强坐起身,神色慌张地回道。
袁安生习惯性眯了眯眼,“狄婆婆身子骨可还硬朗?”
“回袁少爷的话,奶奶身子骨还挺结实,能吃能喝,就是。。。”
“就是不太爱出门,对吧?”袁安生接过话头,将脱下的蓑衣和斗笠自觉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放轻松点,我不会和你个垂髫为难。”
李成蹊站在门口,有些疑惑。
郑逢集杵在那里,破天荒没有去嘲讽小财迷。
“罢了罢了,看你这个怂样就觉得无趣。”仅比李成蹊高半个头的袁安生叹了口气,自顾自坐在木凳上,“李成蹊,客人来了,也不倒杯水,成何体统?”
李成蹊悻悻然,小步跑走。
“小黑娃,如今拜了李成蹊做大哥,就忘了我这第一任大哥?”
“安。。。安大哥。”
袁安生向他招了招手,郑逢集立马快步跑上去。
“我送你的大衣可穿得习惯?”
“习惯得很,风吹不冷,雪打不凉,再没比这更合身的大衣。”
“李成蹊送了你什么好东西没?”
郑逢集果断地摇了摇头。
袁安生伸手,准备揉揉小光头,谁料郑逢集下意识地侧身躲开。
“小黑娃,你。。。”
郑逢集这才硬着头皮正回去,任凭袁安生揉一揉。
“我的手心是不是比李成蹊的更顺滑,摸起来更让你舒服?”
“蹊哥的手哪里比得上安大哥的金手。”
“择日不如撞日,待会我和他谈完,带你去尝尝我袁姓厨艺,可好?”
郑逢集看了眼门外,心里暗暗埋怨李成蹊倒个水怎么还没回来。
袁安生当然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轻轻地哼了个四声。
郑逢集双腿微微打颤,却紧咬牙关,不肯开口。
“小黑娃,你。。。”
袁安生还想继续说下去,就见弓着腰的李成蹊快步走进门,怀中正端着一碗热水。
“抱歉,安少爷,我家没个茶杯,只好以碗接水。”李成蹊的脸上满是歉意。
袁安生见此,既没有安慰他无须多想,也没有责怪他招待不周,只是平静地接过这一碗水。
“碗底的水是???”袁安生接过水碗,明显感觉到底部的湿气。
李成蹊赶忙接道,“不是雨水,也不是溢出的热水。”
“是我家半月来只用一副碗筷,突然就来了您,我只好先用缸里的水清洗了遍碗,再用热水冲洗了几遍,这才接了七分满的热水。”
袁安生欣然接受,小小地抿了一口,慢慢地放下水碗,平静地说来,“听说你最近遇到了点不该有的麻烦。”
李成蹊也没有藏揶的意思,坦白地说,“确实是遇上了暂时无力解决的事情。”
“我能替你解决武力之内的麻烦。”袁安生自信说道,“洞溪里,没有我一只手解决不了的武力。”
对于这点,屋内四人都深信不疑。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什么都不需要你付出。”袁安生平静地告诉他,“除了这栋宅子和你自己,你还能付出什么?”
“对我而言,人的自由神圣不可侵犯,所以我不会要挟你做什么,更不会借机让你许诺什么。”
李成蹊好奇地盯着袁安生,十分不解。
“当你有能力成为我,我希望你会站出来,就这么简单。”袁安生站起身,一手抱起黝黑的郑逢集,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小财迷,才回过头对他说,“李成蹊,做我,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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