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青年节,厂工会组织文艺晚会,鼓励广大职工积极表演节目,并准备了丰厚的纪念品。
这种活动,是擅长文艺的人大展才华的好时机,年轻人都在为表演做准备,岁数大一些的就几人凑成一个小组演合唱,各个部门也都极力推荐好的节目,力争晚会内容丰富多彩。
在主持人人选定夺上却发生了插曲,工会组织的这次活动具体由宣传科承办,男主持人定了乔梁,前两届女主持人是杜小莉,今年汪思琪却主动要求做女主持人,颇有当不上不罢休的劲头儿:“我也能主持,集体活动就要积极参与,这主持人的滋味也得让别人尝尝?凭什么她一个人独享?”
工会主席来做杜小莉的工作,没想到杜小莉也十分不乐意:“这主持人我可从来没说过不当,况且我都连续主持两年了,你们把我换掉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释。”
工会主席没想到杜小莉会是这么较汁儿的人,一个车间工人居然没给她这个工会主席面子,便有些不悦地说:“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不管什么人都不可能永远在一个职位干到死,我们工会是一个很公平的集体组织,这次晚会的目的就是让全体职工积极参加活动,让我们红星造纸厂这个大家庭能有更高的凝聚力。”
“当初可是你们找到我非让我当这个主持人的,还说我在基层当领导,具有基层号召力与组织力,怎么如今不需要这些了吗?”杜小莉毫不示弱。
见杜小莉态度强硬,工会主席变了一种语气,以轻柔商量的口吻说:“上得了山也能下得了河才是能者,好事坏事的都得轮流着来不是?你都主持两年了,她那么愿意当这个主持人,你就成全她一回吧!”
“我为什么要成全她?我成全她谁成全我?把我换掉,大家会认为是我做得不好,以后我还怎么管理工人?”杜小莉不肯让步。
最后工会主席只好把这个情况反应给了厂委,请厂委班子定夺。
领导班子成员包括厂长,三位副厂长,副书记一人,工会主席一人,共六名同志。
大家的看法基本相同:论形体长相,汪思琪更象主持人,况且她嘴巴伶俐,能言善辩;
但是杜小莉反应机敏,语言诙谐幽默,主持风格更接地气,换掉她也并不合适。
讨论再三,最后厂长说:“能不能让她俩都上?”
工会主席觉得这样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假如再有人想当主持人呢?总不能都上吧?不行就抓阄儿吧,看运气,这样公平,谁也没得话说。”
班子成员同意抓阄儿这个方法。
工会主席做好了两个阄儿,叫来了汪思琪与杜小莉,两个人当着党委成员现场抓阄儿,汪思琪往年对这个主持人并不感兴趣,今年是奔着乔梁去的,乔梁是男主持人,她争取每个和乔梁接触的机会,她选了又选后拿起一个纸团,心里默默祈祷,打开一看却是空白,汪思琪咬了下嘴唇,将纸揉成团丢在地上。
杜小莉得意地笑了,将剩下的那个阄儿抓起打开,上面写着“主持人”三个字,这届五四文艺晚会的主持人仍为杜小莉。
“去找乔梁吧,他是晚会的舞台策划。”工会主席对杜小莉说道。
乔梁没在办公室,杜小莉在职工活动中心找到了他,正和几个人调配电源音响等设备。
乔梁把写好的主持稿交给杜小莉:“回去熟悉熟悉,尽快背下来,有时间咱俩还得合几次。”
“背下来?我这一天也没有时间啊!我们一线工人每天挥汗如雨象冲锋在前的战士,哪象你们坐机关办公室的清闲自在的!”杜小莉似乎不满意乔梁的安排。
“我的时间也很紧,也要工作之余抽空练,办公室与一线工人只是分工不同,机关每日也有很多工作要做,”乔梁语重心长地解释,
“往年也没这么繁琐啊!”杜小莉颇为不悦,
“以前是因为我还没来啊!”乔梁笑着转过头望向杜小莉。
看着眼前的乔梁,阳光帅气,温文尔雅,尤其那笑容,象夏日里的骄阳,能瞬间驱走潮湿阴冷,杜小莉一时竟没有了言语。
“我先回车间工作了,你都什么时候有时间?”杜小莉觉得心跳有些急促。
“中午吃完饭有一段午休时间,咱们可以用来排练,”乔梁回答。
晚上回到家,杜小莉拿出了主持稿读了几遍,发现文稿主题鲜明、措词优美,语句通顺自然,读起来朗朗上口,整篇稿件连贯得体,既概括了红星造纸厂的继往开来,又不过分夸张,既文雅又不脱离实际。
杜小莉惊异于乔梁的文字功底,传说乔梁诗书作画无所不能,看来还真不虚名。
杜小莉虽也见过乔梁两面,在印象中不过是锦衣玉食相貌出众的公子哥罢了,现在看来并非徒有其表,况且就只这外表已令杜小莉心荡神驰了,英俊帅气是其次,杜小莉欣赏的是乔梁说笑言谈举手投足中表现出的风度与洒脱,喜欢他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的样子,嘴角那似有似无浅浅的酒窝儿看起来既调皮又温暖,那双温柔的眼睛象微波轻泛的湖水,只望了一眼便已深深轮陷在其中。
杜小莉已经二十六岁了,高中毕业来到红星造纸厂工作,由于工作认真,性格直爽泼辣,只用了两年就被提拔为制浆组组长,她为人公平正直,工作中敢做敢为不怕得罪人,制浆组二十来工人竟被她管得服服贴贴的,人们背后都叫她“女魔头”。
别看杜小莉整天粗布大衫打扮随意,扯着大嗓门喝来喝去的,在选择伴侣上可是挑剔得很,一般男人入不了她的眼,也难怪,手下管理着十几个大老爷们,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勤快麻利的、慵懒拖沓的,各色男人每天被她呼来喝去,没有点能耐和本事的男人她看都懒得看上一眼更别提谈对象了。
男人们呢,也大多不喜欢她这个类型的女人,觉得她没女人味儿。
所以看上她的小伙她看不上,她看上的人看不上她,她的婚事是个大难题,家里已经急得不行了,相亲安排了一场又一场,年龄大了,眼看着挑捡她的人多了起来,父母一次次找她谈话令她降低标准别再挑下去了,再过个两三年可就彻底成老姑娘了。
可是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强求不得,哪个女人不想嫁个如意郎君呢,同不喜欢的人过日子生活还有什么乐趣而言。
自从和乔梁近距离接触过一次后,杜小莉知道自己遇到了意中人,原来喜欢一个人竟然是这样没道理可讲,也是这般美好的事,这种感觉强烈地撞击着她的心。
中午食堂,春生打了饭找个没人的角落坐了下来,乔梁看见春生一个人,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五四晚会节目单上怎么没有你的名字?你什么也没报么?”乔梁吃惊地问春生,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我原本就没什么才艺,”春生淡淡地说,
“我觉得你的身材跳舞一定很好看,”乔梁鼓励道,
“我能会跳什么舞?锯木舞还是挥锹舞?”春生似乎气不顺。
不知道为什么,在乔梁面前,她变得不会好好说话了,不是尖酸刻薄就是弦外有音,不是挖苦别人就是嘲笑自己,这其中的原由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
杜小莉原本坐在那边,吃了一半看见乔梁,便端着饭盒移了过来,
“一会儿吃完饭,咱们俩合一遍怎么样?”杜小莉问乔梁,
“好啊,我也正想找你呢。”乔梁笑道。
汪思琪打好了饭也来到了这张餐桌,她笑意盈盈地在春生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我就喜欢凑热闹,让我一个人吃饭都尝不出滋味儿,”汪思琪用勺子优雅地挖出一口饭放入嘴中,她身穿红色风衣,弯曲的披肩发散出着阵阵清香,春生与杜小莉都穿着工服,象山野里静默的灰麻,暗淡无光,相比之下,汪思琪象是松林中娇艳的百合花,妩媚多姿。
她抚弄着长发:“我新做的发型,你们看漂亮不!花了我十多块钱呢!”
“漂亮!本来就象洋娃娃这回更像了,”春生戏弄道,
杜小莉瞟了眼汪思琪不屑地说:“黑狗熊戴墨镜,净整这洋样儿,漂亮有啥用啊,一阵风都能吹走!以后结婚生孩子都不能健康,谁不长眼睛敢娶你我就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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