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家的路上，老魏也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肖梁终于忍不住了。
“你俩到底又猜到什么了啊。李梨一下午都这么不开心。”
老魏看着肖梁，看看开口。
“爷爷今天下午来的时候，手上没有戴戒指，穿着的是黑色的衣服。而且他精神不是很好，头发也乱糟糟的。
我们过去的时候，工作基本都交接完了，然后那个大叔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肖梁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很可能是，爷爷的老伴去世了。”
肖梁明白了。
“李梨觉得很难过。所以她一直心情不是很好。”
肖梁觉得如果自己是自己认识的人去世了，自己肯定也会这么难过。但是那个爷爷和李梨不过也就是一面之缘吧，李梨到底是因为什么那么难过呢。
老魏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李梨虽然是那种会给路边乞丐钱的人，但应该没有善良到，会因为一面之缘的爷爷的老伴，可能去世了这件事而难过很久。
“那你呢？”肖梁问老魏，“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没什么想法，生老病死人间常事，顺其自然，不是人可以控制的。”
肖梁看着老魏，想到了那个问题。之前没有说明过，但是觉得不想逃避的问题。
“你做好决定了吗？到底要不要出国考大学？”
老魏摇摇头。
“不想去吗？”
老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也知道对你来说，出去肯定机会更多。”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想去。”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改变。而且我也不知道出去以后是不是真的会有好的结果。”老魏很老实的说出口。
肖梁没有接话。两个人沉默地往前走着。
“你要是出国的话，是不是以后会很难见面。”
“大概吧。”
“我要是你，我肯定会舍不得。但我不知道你怎么想。”肖梁试探性地开口。
他不是很希望老魏离开，但他没有自私到认为他的想法可以对老魏的选择产生影响。
老魏无奈的笑笑。
我也舍不得。只是我不知道我到底在舍不得一些什么。
李梨并不是因为老爷爷的老伴去世不开心的，最起码不是全部的原因。
她只是觉得突然遇到了死亡这件事，让她很难受。
她的外公和小姨，都在她在初中的时候得癌症去世了。她都没有去参加葬礼。
她很害怕死亡这件事。真的很害怕。她想象不出来那种感觉，突然就死掉了，会痛吗？没有意识是什么感觉？会很可怕吗？
再也见不到家人，再也说不出话，光是想到这些就让她害怕。
外公去世的那天，爸爸接她放学，她当时还在开心地吃着雪糕。本来想和爸爸聊聊天，毕竟他难得来接自己放学。
谁知道他突然就说，外公去世了，妈妈已经坐飞机过去了，把她留在家里一星期。
她不知道说什么，脑子好像转不过来一样，手脚都没有知觉。只能机械的一口把雪糕塞进嘴巴里，冰的头痛，那是唯一清晰的感觉。
外公去世了。她反应不过来，去世是什么？死亡是什么？
直到晚上写作业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外公最爱做的烙饼，又白又软，香酥可口，每次去外公家都会吃很多。
她想起来外公站在厨房里揉饼的样子，突然意识到，再也吃不到烙饼了，再也见不到外公了。三个月前确诊骨癌晚期的时候她没意识到，几天前去见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外公的时候也没意识到。
现在却突然意识到了。
再也见不到了。
她意识不到自己的眼泪一颗颗落在作业本上，她控制不住，她没法停止。
那一刻开始，她惧怕死亡。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父母有一天会死，也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死。她只是莫名的恐惧。
她突然意识到，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自己要面对自己最爱的人死去的时刻。没有依靠了，什么都没有了，一个你爱的人就这样消失了。
她甚至会自私的希望，自己可以比自己的父母先走，这样就不用面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个世界上的痛苦了。
是的，这样的想法太自私了，丧子之痛，父母怎么承受的来。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那一瞬间，她确实是难受到想要去死的。只是这样的小事，只是丢失了去更好班级的资格，只是可能会被大家嘲笑，就让她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但她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天真，她是认真的觉得可以去死了。
只是不敢。
回家以后，打开群，她心情实在是堵得慌，父母又都不在家，又不好意思和奶奶说这个问题。
干脆打开手机，和老魏和肖梁抱怨一下。
“我今天心情不好。”李梨啪啪啪打着字。
“怎么了？”肖梁最先回复。
“就是，想到了不该想的话题。”
“什么话题？”
“你们想过，人都会死掉这个问题嘛？”李梨躺在床上，双手举着手机。
“没有。”老魏没想过，为什么要想这种问题。
“怎么了？怎么突然想到这种问题？”
“就是觉得，死亡太可怕了。”李梨只能这么说。
“你离死亡还很远吧。”老魏忍不住吐槽。
“那也是总有一天啊。”
“不用担心，等你到那个时候，可能就不害怕了。”
“我不是怕自己死，我是怕我的亲人啊，我的朋友啊。他们丢下我死掉了，留下我一人怎么办。”
“所以呢？总是要面对的啊。”
“我有个好自私的想法。”
“怎么？”
“我希望，我能比我的父母先走，这样就不用承受他们不在的生活了。”
“哇，你这也太自私了吧。自己不想伤心就让父母伤心。”老魏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那，那最起码以后结婚了，不想老公比自己先走。”
肖梁觉得有点好笑，李梨的想法都太奇怪了。
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但还是觉得她的想法有点奇怪。
“那我答应你，作为你的朋友，我不会比你先死可以吗？”想不出来什么话，肖梁用这样的话安慰李梨。
“那你一定要做到，如果你们俩比我先死的话，我一定会难过死的。”
“比起担心谁会先死的问题，不如考虑一下我们到那个时候还是不是好朋友吧。”老魏在手机那边翻着白眼，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讨论的倒是挺煽情。
“对哦，老魏你要是要出国的话，以后见不到什么面，感情可能就淡了。”
老魏看着李梨发过来的这句话，陷入了沉默。
他终于知道自己舍不得什么了。
他就是舍不得自己的朋友，舍不得现在安稳的生活。他没有那种非要去赌一把的想法，他也不想做这种选择。
他想和这两个人当一直到死的朋友。不想现在就离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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