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狂欢,不醉不归!”
她一饮而尽。
于是所有的酒客欢呼起来,他们揭开酒坛的泥封,换上素白的大碗,倒出酒来,映着灯火而饮。
鼓乐琴声重新奏响,这一次显得疯狂而迷乱。
所有人在酒刚开封的时候就已经醉了,醉的神魂颠倒。
露葵觉得这像是一种毁灭前的狂舞。
“露葵妹妹,”霏娘走近,红裙款款,递过来一杯酒,“有什么感想?”
露葵没有接,冷冷说:“疯子,你最好想想明天怎么和东家解释。”
霏娘不以为意,自顾自喝起来,喃喃着:“不会了,不会了……”
她打开一边的窗户,移动的黑甲已经可以看得清身影。
原本跟着霏娘的四个酒客突然也冲上楼来,他们现在面露绝望,灰白的眼神中有着困兽犹斗的的光。
“刷!”
一道刀光之后,一颗年轻的头颅飞起,鲜血溅了四人一脸。
那颗飞起的头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上仍然是愉悦的沉醉,显得诡异。
“哈哈哈哈……”
所有的人仿佛被这个逼真的戏法逗笑了,他们大笑、狂笑、异口同声地笑,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真实的表演,酒和血,多么美妙和鬼才的搭配啊。
但是那几个凶狠的酒客不喜不怒,冷冷地扫视着四周,刀刃上鲜血横流。
于是人们脸色越来越苍白,笑声越来越微弱,最后变成惨叫。
“啊!——”
酒客们抱头鼠窜,漫无目的,纷乱的脚步和娇弱的身躯扭曲、茫然,撞翻了一坛坛酒,砸碎,香烈珍贵的名酒在地上肆意流淌,偶尔泼上一捧鲜血,艳红淡薄得像女人的鬓发。
四个酒客神色冷漠,根本不管人们的狂奔,但是一旦有人妄图冲过他们跑向楼梯逃走,他们就挥舞着利刃把那人的脑袋割下来扔进人群。
露葵惊呆了,她的目光瞬间被血色染红,浑身战栗。
但是霏娘却毫不意外,她鼓起掌来,把杯中的酒饮尽,肆意地笑。
她突然一扔酒杯,也不管慌乱的人群,脚尖一点,引颈而望,眸中光芒点点,却带起一股苍凉。
露葵看出来了,那是菱花月女孩儿们入门学习的第一曲舞的起舞姿势,老师们会在她们的脚下插着精短的钢针,虽然犀利但是却不足以伤到骨头,女孩们必须保持着踮脚的姿态,汗水直流,不然就会鲜血直流。
她们是青楼里的女子,虽然比一般的青楼女孩好上一些,不用出卖自己的身体,但是终究也是贩卖快乐的,但是她们学习的第一支舞却是乐府诗里面的《悲歌》。
露葵依旧记得她们的老师,那个苍老的舞师在琴声响起的时候,摆出这样的姿态便立马散发出一种惊人的力量,像是一夜而放的昙花,让人瞬间忘了她已经老态龙钟,腰肢饱经摧残。
她们学习这支舞的时候都是年轻而貌美的,怀着对未来名动天下的期望,因此舞姿也显得美丽快乐,但是她们的老师的舞却总是悲怆的,她再也没有见过。
但是现在在霏娘的身上,那种悲怆的震撼再次出现了。
她脚步挪动,身躯舞动起来,红裙似火,簇拥着艳丽的女人,但是这次被点燃的就是女人本身。
她忘我地舞着!
红裙卷起一阵云彩,又像是即将不满凋谢、开得浓艳的花瓣。
她朝着人群舞去,在惊恐的人群中像是一道红色的雷。
舞!
舞!
舞!
露葵呆呆地看着,眼中莫名地充满泪水,旧日的节奏在她的脑海中重现了。
她仿佛听见这个女人妩媚的声音变得沉郁,在歌唱: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思念故乡,郁郁累累。
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愁肠百转,风华绝代。
四个酒客凶徒逼得所有的客人蹲下来,一片抽泣哭嚎之声。
女人脚下踩着酒水,踩破了灯火。
……
当楼上响起一阵尖叫时,黑甲们不由地紧张起来。
林听野抿着嘴唇,还是很镇定,他挥手示意,于是黑甲们冲进酒楼。
刀光剑影充满了酒楼。
一楼空荡荡的。
神机卫们试图登上二楼,但是原本素雅的楼梯现在因此变得逼仄,他们一时之间不能冲上去。
凶徒们紧守着楼梯口,一旦有人靠近他们就挥刀。
有一个凶徒搬过来一坛酒朝着神机卫们砸下去,黑甲无路可躲,被淋了个满身是酒,醇烈的香气充满了整个楼梯,楼梯也因此变得湿滑,给攻楼增加了难度。
更何况对方手里正捏着数不清的人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的父亲很可能就能见到皇帝。
一个凶徒持刀拉过来一个客人,那个人穿金戴玉,身形肥胖,一看就是地位不凡之辈,此时面对着钢刀面色惨白,湿了裤子。
局面陷入了僵持。
只有舞步在轻轻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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