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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孚这几日并不轻松,郡丞陈容去往吕布处求取援军,他暂代其职务是为东武阳城文臣之首,要在这复杂的局面中为臧洪谋划以及凝聚人心。

那日宴上见识过荀谌的唇枪舌剑,不仅臧洪,就连他自身也生出些许无力迷茫:到底为何要与袁绍相抗?

他都如此,更遑论城中其他文臣武将,不得不感慨荀谌此人一言可抵万军,几番话下来就将东武阳城据坚城而待援的决心给春风化雨般瓦解。

可如今后退无路,他也只能将心思都压下,司其职谋其政罢了。

李孚掂量了下手中用细绳系好的一包小食“花生糖”,命人通禀荀谌有客来访。

此时焦触方才按照吩咐出门联络,荀谌将将高卧入睡,彻夜未眠难免疲惫,只觉得头昏脑胀却还要耐着性子接待来客。

“荀兄看来疲敝异常,可是驿馆接待不周?”李孚进门执礼甚恭,即使是有些起床气的荀谌也挑不出任何错漏,只得强压心头火气。

荀谌只草草将发髻挽起,身着里衣还礼:“非是不周,实在是谌多年未见兄长,前些时日接到兄长来信情难自持,夜里时常怀想若天下未乱也不必与兄长和家人零落四方了。”

听荀谌提到其兄长,李孚面露正色:“可是那位素称王佐之才的荀彧荀文若?我听闻荀兄的姻亲颍川韩氏一族也仍在颍川郡,荀兄一人孤悬在外也难免夜不能寐了。”

荀谌只得尴尬一笑,他在木匣的书信中倒是翻到了颍川韩氏的来信,强谴他以姻亲身份助袁绍谋取冀州,害得韩馥惶惶而死,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他背信弃义,这婚姻如何能成?

他的这桩婚姻便也无限期搁置下来,若不是碍着荀氏的脸面,韩氏非要上门退婚狠狠出口恶气,如今只是两不相见罢了。

李孚自然不知晓其中曲折,他只道颍川世家底蕴深厚,盘根错节不可轻辱,对接下来的事情难免有些惴惴。

一咬牙,他声音也微有变调破音,将小食推向荀谌:“荀兄贵客远来,战乱时节城中招待不周,这花生糖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望荀兄切勿推辞。”

荀谌接过这包花生糖,说来他到此间只尝过饴糖,更无再多的小食糊嘴,一听闻花生糖倒有些时空的错乱感。

后世年节时分吃着花生糖和家人、前女友互道新年快乐,伴着窗外烟花绽放的劈里啪啦声和一旁电视里春晚小品的东北腔,一时间荀谌眼泛泪花。

却是回不去了。

“荀兄不必如此感动,来一方花生糖试试可合你的口味。”李孚边说边将细绳解开,递上一块花生糖。

眼前的花生糖手艺粗糙,说是一块糖实则表面隆起的花生和凝固泛黑的糖液让整块糖呈现不规则的凹凸形状,让人一看很难提起食欲。

但荀谌还是接过放入口中,咬下一口慢慢咀嚼回味,入口不算美味,糖液的味道也有些淡,花生呈现一种因放置过久绵化的口感。

李孚跪坐对面只管饮水,并不出言打断,只是一杯又一杯难免有些异常频繁。

荀谌吃完一块方才注意到对方异样,心想好物应与来客共分才是,自己彻夜未眠头脑竟犯起了糊涂,当着来客独享美食岂是往来之道?

他也拿起一方花生糖递给李孚,示意与他共食,但见李孚起身对他俯首大拜,出口便是:“荀兄,在下对不住你!”

荀谌不解,就要起身去扶,李孚就俯首后退几步仍大拜继续道:“荀兄口舌之利实在难以相抗,然而我家太守一篇檄文痛斥袁公已传遍天下,如何还能回头?今日只能我作小人行径,来请荀兄闭口不言几日,以定城中人心,事后定负荆向荀兄请罪!”

荀谌喉咙渐有些刺痒,原来李孚在花生糖内加了料,他欲张口说话,嗓子如堵着化不开的浓液,只能断断续续发出些气音和咿呀声。

李孚见状再拜:“荀兄不必担心,糖内放的是早年我偶得的一偏方,皆是些大补药物,只几日间难以发声,不会对身体有所损害。”

说罢掩面离去,似乎作此行径无颜再见荀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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