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行,专捡偏僻不易察觉处行走,而建康城并无外城郭,但四周,西南有石头城、西州城,其它方向或城或河或山或为白石垒,多有屏藩。
所以李药师只有乘着夜色,避开人群密集的地带,悄悄潜行。按理说,李药师也不至于如此偷偷摸摸,做贼一般,又狼狈又谨慎的,奈何,天书太容易吸引人,也不知某处正藏着某人,等着自己呢。
陈叔宝得了房中术,或许在温柔乡里已忘记李药师是何人了,鱼朝又当了和尚,成了灌顶,接引他的老太监那里也使了金叶子,想来应该无虞吧。
一路顺遂,也无波折,待到李药师行至长江边时,已过了丑时,夜已极深,他并没有去行船的码头,只是寻了个隐蔽的滩涂,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写着信。
写好信,封装在牛皮纸袋里,从马上卸下本就不多的行李,又把信件藏在马鞍下,拍了拍马屁股,说道:“老马识途,多亏你照拂,愿你以后寻个好的主人”
李药师写信,一说自己容成候愧不敢受,一说自己云游去也。
自和师父林澹然南下林邑国至今,虽在尼神庵里用功了三年,托神庵庇护也无性命之忧,其它时间,都在颠沛流离之中。
李药师心里隐隐已知晓师父的用意,早慧多易逝,更难堪波折,而李药师不仅早慧,他也确实早逝了一次,他想起和师父林澹然初次相见的始末。
却说李药师幼时,一岁能言,三岁能诗,五岁便可与其舅父朝禽虎纵论孙吴之术。
六岁那年,仲秋,天下大旱,有一日,李药师随其父李诠去山中打猎,山中路途难行,又兼之李药师年幼,耽误了行程,当晚投宿在一山中大户之家。
那大户之家却是龙宫,只是他们并不知晓。
夜半时分,已是睡熟,却突闻敲门之声,其父李诠开门问之,却是主人家让李药师代为行雨。原来,当晚,主人家的儿子不在家,又逢行雨时,主人家只好肯求请李药师代劳。
夜宿在主人家,李诠不好推辞,虽不知行雨是做什么,可是便答应了。那家主妇取了一小瓶水来,系于马鞍前,告诫李药师说,你乘马前去,不用管缰绳,让马自行行走,如果马嘶鸣,即取瓶中水一滴滴在马鬃上,不能多滴,只可滴一滴。
李药师当即点头称是,便乘马腾腾而去,不一会便大风四起,电闪雷呜,李药师看时,却发现自己正在高空之上,云层之中,飞马临空,眼下山峦起伏,村庄稀稀落落。
那青紫色的骏马行至某一处村庄上头时,长嘶一声,李药师记着,马嘶呜便取瓶中水滴一滴在马鬃上,与是便滴了一滴,可是心想,如今天下大旱,行雨的人又是我,何不多滴几滴,以解百姓之急。
于是接连滴了二十滴,一会行雨完毕,青紫色的骏马自带着李药师返回到主人家。
李药师回到主人家,那家主妇却正在厅中大哭,说道:“李药师啊,你误我太深了,我们约了马嘶呜只滴一滴,你却连滴了二十滴,你倒那一滴水是多少雨?,一滴水便是一尺雨水,你滴了二十滴,现在平地水深二丈,那里还有活人?,我已被天帝惩罚了,杖责了一百下,连我的儿子也被牵连……“
李药师看去,果然,那妇人后背满是血痕,已是皮开肉绽,主家妇人又道:“你是凡人,不懂规矩,错不在你”
当夜无话,只是李药师心中愧疚难当。
竖日,两父子打马归家,路遇山中一村庄,村庄里,雨水已淹没了树梢,村民和牲畜的尸体随着雨水漂流,惨不堪言。
李药师看之,当即从马上坠下,吐血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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