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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信章听了女儿言语,皱起眉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那郭长鹄贪狡粗鄙,长子郭继彪亦是燕都城中有名的霸王,这个小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瞥了女儿一眼:“给我规矩坐好。那郭继骐是不是好人,都与你没什么相干,你管他做什么!”楚琳琅撅起嘴,翻了个白眼,又放下车帘缩了回去。

楚骏骐却道:“阿爹此语,恕孩儿不能认同。若那郭继骐果真鄙薄无行,咱们那位新任统领也不能简选他来做这个监军判官。毕竟郭长鹄曾与他争这主帅之位,他未将这一家子都赶出燕都去,已经算是足够宽宏的了,若非郭继骐尚有可取之处,统领如何会用他?又《无常经》曾云,相由心生。我瞧那郭继骐之面相,着实不像一个奸恶之人。”

“大奸大恶之人,脸上也并没有写字。”楚信章摇头道,“为父其实也希望,这郭继骐是个志诚心善之人。辨才须待七年期,且到往后再瞧罢。”

三人由家仆护卫着进了海津城,回到府衙,楚氏兄妹都去向母亲问安,然后各自去歇息。楚信章洗漱已毕,正准备去卧房与夫人说及段西龙所提之事,前面门子来报,说是统领遣人从卢龙发来急递书信。楚信章闻言,大感惊讶,只得又回到议事厅,那驿卒喘着粗气道:“五百里军情急递!此书信两日一夜从临榆关送至此处,统领有令,须得交付新卢海商,转与新卢国主,十分紧要。”

楚信章虽然疑惑,还是点头道:“好,明日我便吩咐捕快班头往海港去送信。”然后叫人领着驿卒下去歇息,他自己捏着书信回到书房,左思右想,不得要领,便又叫家仆去唤儿子过来。

楚骏骐赶至父亲书房,听了缘由之后沉吟道:“统领巡阅卢龙,却教人往新卢送急信,莫非是东虏预备起兵攻打新卢?”

楚信章不以为然道:“那新卢国南北三千里江山,立国二百余年,号为小中华,国势岂是东虏这等蛮夷能比得的?若东虏当真兴兵往攻,也不过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罢了。”

“若果真如此,则统领何以这般焦灼?其中必有缘故。”楚骏骐笑道,“算算时日,这位新任统领也该要返回燕都了罢。”

翌日,海津府捕快班头文有禄将加急文书送至海港,交与新卢国客商,又回来向楚信章禀报:“那些客商都道如今新卢官员富奢而百姓窘困,买卖也不大好做了。”楚信章闻言,只是拈须沉吟不已。

两日之后,监军司行文至海津军营和海津府衙,文官武将们这才知道临榆关守将赵时康被解除兵权,只身出逃东虏之事。楚信章不禁拍案道:“贪墨钱粮,离地逃众,此乃国贼!那东虏伪王既得赵时康,料知统领必有防备,于是掉头往东去攻打新卢。如此一来,就都说得通了。”

海津别驾吴庭文道:“统领既已整顿边关,严阵备敌,东虏不敢来犯,则海津亦无忧也。却不知统领从卢龙转回,会不会往海津来巡视?”楚信章闻言笑道:“这位新任统领的性子,本官也已估摸着了几分。其人若是已从卢龙启程返回,则必定会转道来海津瞧瞧。说实话,本官也很想见一见这位少年节帅。”

然而郭继恩并未转道往海津来,从临榆关至燕都六百里路,他率领着那一队亲卫营官兵一路日夜兼程,只用了五天时间就返回了燕都城。当这支小小的军队从光熙门进入燕都城,守门的军士和进出的百姓们都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

城门外茶摊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见此情形,忍不住感慨道:“不足两月功夫,这位郭统领已经赚尽此地人心,倒是好生了得。”

郭继恩入城之后,便径直往西南边的明照坊而去。已经休致的前军乙师点检朱斌荣,便居住在此处。宅中管事朱虬慌忙进去禀报,闻知统领前来拜访,朱斌荣心下诧异,便亲至门口相迎。瞥见跟在郭继恩身后的那个胡人,这位老将军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朱斌荣如今已经五十七岁,身形瘦高,一张古铜色的长脸颇见风霜之色。当下他将郭继恩请入正厅,坐定之后郭继恩开门见山道:“本官今日贸然来访,乃是想请将军重新出山,再助小辈们一臂之力。”

朱斌荣更觉意外,他定住心神,摇头笑道:“多谢少将军看重。只是老夫在边关已经戍守了二十余年,如今这把身子骨也老了,经不住折腾了,只想安心在宅中逗弄孙儿,过几年安闲的日子。”

郭继恩打断他:“敢问朱护军,当初你在前军乙师的时候,吃多少空额?”

朱斌荣一愣,他有些不快:“二百员的空额,少将军今日过来,是为了追查这事?老夫也是穷苦出身,从伍卒升上来的,知道下面的苦处,是以从未克扣。多吃的钱粮,少将军可是要老夫缴上来?”

郭继恩摆摆手:“本官无意追究过往,只是想告诉朱将军,自那潘至耀接替将军之后,如今前军乙师,缺员三千一百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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