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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尽没有接话,慢慢的走出院门,气运丹田,道:“诸位乡邻且退开。”声音不大,就是平常说话之音,但众人耳内却直是嗡嗡做响,上官呋隸心底一沉,暗道:“这份内功非我所及。”镇里乡人却慢慢散了开去,匈奴人亦聚在了一起,吴尽便道:“诸位乡邻,匈奴欺我大汉久矣,虽然先皇远逐单于漠北,十数载了,匈奴仍是视我大汉孱弱,横行霸道,飞扬跋扈,十几个匈奴人竟然就敢跋涉千里伤我同袍,今日崀山派若不为各位父老报仇雪恨,便枉称侠义!”话音刚落,立时便响起一片叫好声,便是上官呋隸听了,亦是热血翻涌,对一众匈奴人做了个揖,道:“长安上官呋隸,请赐教!”匈奴人立时一阵私语,叽里咕噜的,上官呋隸半个字亦听不明白,知其在商议,索性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闭目养神。一旁的遝颓却越听越心惊,对李媜疡道:“李……爷……师傅,匈奴人在打赌,说要是三招砍不下上官大人的头,就不能参加萘思涞汗·阿塔古公主的比武招亲。”上官呋隸霍的站起,仰天大笑道:“当今天下,便是衡山剑祖亦未必能十招取某项上人头,你们若当真三招能办到,上官呋隸得见此神功,死而无怨。”一个匈奴人便走了出来,腰间插着一把弯刀,不过二十来岁年纪,亦学着上官呋隸一拱手,道:“撑犁孤涂单于左贤王麾下千长伊尔玛兹·艾多甘,请赐教。”竟然说得一口流利的洛语。

湫寻悄声问遝颓:“他说的什么意思?”遝颓道:“匈奴语中,撑犁是天,孤涂是子,单于是他们匈奴的皇帝,意思是广大的样子,连起来的意思就是他们的皇帝像天一样大,左贤王、千长都是匈奴的官职,伊尔玛兹·艾多甘是他名字,他这么年轻,竟然做到了千长,实在是非同一般。”湫寻道:“你这么年轻,竟然懂得这么多,亦是非同一般。”遝颓蓦地想起父亲说自己只会煮鱼汤,黯然摇摇头,道:“我不过是小时候在匈奴、西域生活过一段时间而已,算不得甚么。”湫寻低着头,轻轻道:“总之,那亦是非同一般。”遝颓心里一阵温馨,却又不晓得说些甚么,嘿嘿嘿的傻笑了几声,湫寻翻了个白眼,嗔道:“就知道傻笑。”遝颓又是两声傻笑,道:“你说匈奴人真有这么厉害么?”湫寻没有答话,却听上官呋隸道:“便是你说三招取某人头?”伊尔玛兹道:“实话实说,我只有七分的把握。”上官呋隸不怒反笑,道:“七分不算少了。”伊尔玛兹望着遝颓道:“如果不是这位小兄弟说破,原有九成胜算。”又道:“小兄弟懂我大匈奴语,又了解大匈奴国是,很了不起。”遝颓道:“匈奴蛮荒之言,简单粗暴,毫无韵味,便是痴傻之人亦能轻易学成,谈不上甚么了不起,倒是你,能把我博大精深、变化多端的大汉天音说到如此地步,倒亦有几分伶俐。”

伊尔玛兹勃然大怒,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淡淡道:“阁下习武否?”遝颓一怔,道:“不曾。”伊尔玛兹道:“匈奴勇士不杀不会武功之人,阁下亦看到了,即便刚才那些人冒犯了我们,我们亦只是略施小戒,但阁下不同,阁下辱我国体,不杀之,我等愧为匈奴子民。”遝颓道:“可笑的很,现在匈奴人杀人还要理由了吗?”上官呋隸早已不耐,道:“你们伤我大汉百姓在先,恐吓于后,不杀你们,才当真是枉称侠义!”伊尔玛兹没有接话,慢慢的拔出了腰间弯刀,便在这一瞬间,伊尔玛兹仿佛换了一个人,静如山岳,稳如磐石,上官呋隸心内一禀,亦慢慢抽出了长剑。却听吴尽高声道:“先人有夺人之心,只防他兵器锋利。”上官呋隸原本有意先发制人,听吴尽一说,更无疑虑,纵声一啸,道:“承教!”长剑左右快速来回划动,由上而下,由下复上,交替攻出,伊尔玛兹初时听得剑声,咻咻两下长而沉闷,而后剑声咻咻咻三响短而尖锐,上官呋隸越使越快,伊尔玛兹不知长剑要攻向自己何处,又不知哪一剑是虚,哪一剑是实,但知自己上盘尽在剑光笼罩之中,眼、耳、口、鼻、胸口、膻中皆是可攻之处,又知其剑虚而实,实转虚,并无定势,只得向后疾退避开。咻咻咻三响,上官呋隸一个来回使完,伊尔玛兹便退一步,接连退了十来步。遝颓、湫寻、镇上乡农见上官呋隸大占上风,都轰然叫好,便是吴尽亦是长舒了口气,堪堪退到二十步上,伊尔玛兹背靠一株枫树,退无可退,上官呋隸长剑已经攻到胸口不过一指的距离,伊尔玛兹弯刀由下而上向后画了个半弧当头便砍,这一下迅即无与,竟然是后发先至,上官呋隸心下大骇,急忙使剑回挡,长剑刚与弯刀相碰,却听嗤的一声轻响,弯刀便将长剑砍成两段,余势未歇,又将上官呋隸脑袋砍去半边,脑浆、鲜血直喷出丈许高,湫寻见此惨状,惊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伊尔玛兹将弯刀上的鲜血在上官呋隸的尸身上擦干净了,冷冷的看了一眼遝颓,转身回到了匈奴人群中。遝颓只觉得刚才那眼神又狠毒又阴冷,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这一变化太过突兀,连吴尽都来不及反应,才回过神来,上官府里剩下的几个家奴齐刷刷的提剑攻向了匈奴人,但上官呋隸都架不住匈奴人一招,这些家奴自然要逊色许多,更何况匈奴人人数亦占上风,因此片刻功夫,一众家奴便血溅当场。明媚的阳光下,微风吹过淡淡的血腥味,吴尽、遝颓和镇上乡人万万没料到这十余个匈奴人武功竟然如此之高,手段又如此之狠,看着躺在地上兀自汩汩流着鲜血的尸体,又是愤怒,又是惊惧,尽皆默然。伊尔玛兹低声和身旁的人说了几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匈奴人便走了出来,对吴尽道:“我是匈奴左骨都侯费喀莱特,他们的头,阁下如何称呼?”吴尽道:“鄙姓吴,单名一个尽字。”费喀莱特道:“原来是崀山派吴掌门,失敬了!”吴尽看了一眼遝颓,意是询问,遝颓便道:“左骨都侯是官职,不是爵位,这个官位很高了,和大汉九卿的地位差不多。”

吴尽又是一惊,这些匈奴人竟然都是匈奴官员,而且职衔都不低,武功高强不说,又精通洛语,连自己这种不出南方诸郡的小门派亦清楚,他们是要做甚么?必是有重大的阴谋,便道:“汉匈熄兵已多有经年,不知费喀莱特大人千里而来,杀我大汉官员,伤我无辜百姓,是为汉匈再起战事么?”费喀莱特道:“我只知奉壶衍鞮单于命令,捉拿公蝎子,任何人如有阻挡,格杀勿论,余事不管,打仗还是不打仗,不是我考虑的事情,退一万步说,我们匈奴人生在马背上,亦死在马背上,一辈子干的就是打仗的事。”言下之意,甚是轻蔑。吴尽气血上涌,亢声道:“汉人不会骑马的人多,南方人甚或是有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马,这马上功夫比不得你们,但如果你们认为可以籍此而欺凌、折辱我们,却是想错了,我们宁死不受屈。”说罢,抬剑横胸,道:“请。”费喀莱特轻笑了声,道:“不要耽搁时间了,你们一起罢。”吴尽正想着用剑阵对付,心下大喜,却只淡淡道:“如此,却之不恭了。”又道:“刘师叔,张师叔,结三才阵。”刘、张二人应声而出,各自站好了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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