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人却无眠,不时有丫鬟仆妇进出的搅扰不提,宁知非自己也睡不着。
穿越了!
穿到个同名同姓,正处于假死状态的破落官宦子弟身上,这么奇幻的事情本就不好接受,更别说刚穿过来就被人强按着磕头成亲,愣是连缓口气儿的功夫都不给。
人生啊,这么刺激真的好嘛?
接受这件事已是不易,更别说还有身体原主人狂潮般涌来的记忆需要融合。他人看着固然是没动,脑子里却是半点都不轻松,直到长夜将尽才终于把心情和那些记忆收理干净。
穿就穿了吧,虽然够惊悚,但好在他在后世也没什么牵挂,且还因为工作、房子种种压力活的跟狗一样并不轻松。发扬一以贯之死不悔改的乐观主义精神来想,就当旅游了呗,不用自己掏钱,还是纯玩团,这样的便宜到哪儿占去?
更关键的关键是,他素来喜欢古典文化,现在好,整个人都古典了。
自嘲着解决了穿越的心理冲击后,通过融合记忆也弄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他穿到了唐,可惜既没赶上贞观初盛也没赶上开元极盛,而是穿越到了中唐,当下在位的皇帝叫李纯,死后会有一个庙号叫宪宗,当然李纯刚登基没多久,离死还早。
穿越的地方在山南西道房州辖下的高阳县,这地方跟扬州、苏杭所在的江南东西两道比当然算不上好,但比之陇右道什么的又强多了,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穿越的人家是早已开始没落的高阳宁氏,这是个大家族,连族人带佃户铺了整整一个大庄子。
宁氏族房众多,但细理起来主脉不过三支,大房、三房人丁兴旺,独独二房宗祧不继,唯一的一根独苗也死在了昨晚的婚礼上,成就了他穿越的契机。
这是个纯孝勤奋的苦孩子,可惜父祖情结太重又运命不济。独特的成长环境与变故造就了他独特的性格,为人极度内向又胆小懦弱。恨不得谁都能欺负,谁都敢欺负,被欺负了害怕母亲担心也不说。
小蚂蚁扛大山,尽管小蚂蚁拼尽了全部的心力,最终还是被大山给压死了。
记忆融合后两人已是合二为一,宁知非能清楚感受到唐朝少年曾经的痛苦绝望,以及死去前那一刹那的如释重负的放松,复杂的感觉简直难以言表。
这个被人唤为“宁呆子”,自记事以来就从未真正快乐过的唐朝少年啊,死亡对于他或许是梦寐以求的解脱吧。
关于身世及成长经历的记忆后,后面灌入宁知非脑海的就是唐朝少年曾经用生命苦背出来的那些书。
《五经》全套加注,若干前朝诗赋作品,乃至关乎于琴棋书画的一些指导性书籍。
考虑到他的年纪,再看看他背的这些书,宁知非叹为观止的同时极疑他是把能看到的书都给背了,毕竟这是个书籍总量还少,且异常珍贵的时代。
宁知非融合这些记忆的过程就像是在脑海中构建起了一个迷你私人图书馆,馆中藏书恰与他本人文学硕士的专业知识,以及因对古典文化痴迷而广泛涉猎的内容珠联璧合。
这一发现着实让人惊喜,但宁知非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思及唐朝少年的悲剧人生,他只能发出一声悠长扼腕的叹息。
我的唐朝兄弟,你错了!人生苦短,譬如夏花,原不该这样活。
半开的窗户外,初升的旭日磅礴而出,金光灿烂的朝阳蓬蓬勃勃驱散掉最后一丝夜色。
长夜尽了!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青衣小鬟清脆甜稚的呼唤将宁知非从沉思中唤醒,翻身下榻要去看时,却被昨夜那个冷冰冰的中年仆妇给拦住了,“姑爷还请自重”
这人真是烦。
宁知非抬手将中年仆妇扒拉开,“你管的太多了”口中说着,人已到了阮小谢榻边,见她果然是醒了,只是虚弱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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